中國美院附中校長張浩說,教育的藝術,不是把牆刷白了事
「這不是裝置藝術,也不是塗鴉藝術,這是教育藝術。」說這話的,是張浩,中國美術學院教授、現代水墨藝術名家,當然,也是中國美院附屬中等美術學校校長。
今天,是中國美術學院附屬中等美術學校建校80周年校慶,會有不少社會名流、藝術名家出現在附中校園。這裡是國內最早創辦的基礎美術教育基地,《開國大典》的作者董希文、著名藝術家吳冠中,都從這所學校走出。這裡的學生,90%以上都會進入全國高等藝術院校深造,也出過中國美院的高考狀元。
不過校長張浩堅持把兩幅「鞋印」,「裱」在了教學樓的牆面上。
牆上「裱」著鞋印
張浩不反對學生在校慶時為老校友和名人名家跳街舞、飈電吉他。「這就是現在的年輕人。」他說,學校裡的學生,大多是15歲到20歲的年輕人,有藝術追求,也有學習壓力。
「信手塗鴉,發洩自己,或許是這個年齡段孩子的天性吧。」張浩說,自己小時候,也喜歡拿著粉筆到處畫畫,如今他走在校園外的山間,經常發現某個隱秘的角落,會有學生的塗鴉。
所以學校牆上經常會出現,有人一時興起,畫了一半的石膏頭像,玻璃上塗鴉了動漫,當然,還有不少是各色款式、力度不一的鞋印。
這個暑假,當學校再次將所有內牆用白色粉刷一新時,張浩想了想,叫了一個老師,從外面買了強化玻璃,在牆壁上挑了兩個「經典」之處,封存了兩幅「鞋印」。
「還應該在角落裡打上『封存』的日期。」張浩說。
今天,就是美術學院附中80周年慶,記者問,到時候老校友、老藝術家跑到樓裡,看到這個,會作何感想?
張浩輕鬆地說,他們會理解的,應該是會心一笑吧。
學生紛紛猜測用意
關於這些鞋印大作是何人留下的,學生當中流傳著不同版本。高一女生徐藝菀說,聽說是一個畢業班,為了紀念在這裡的3年苦讀,一時興起,競相「留印」紀念。也有人說,就是頑皮學生搞的,圖的是好玩,是發洩。
兩幅被封存的鞋印,都在教學樓內樓梯的拐角處,學生上下樓、課間休息,隨時都能看到。
開學一個多月來,不少學生已經發現了鞋印「上裱」,紛紛揣測用意。
高一男生小錢的教室就在其中一幅鞋印旁邊,他上周就注意到了,但不知道是誰把鞋印「封」起來的。
「旁邊牆都很白,就這塊特別髒,很顯眼。我本來以為是鑲了玻璃,粉刷不上去,才會變成這樣,現在看來好像是故意要這麼做。」他摸著腦袋說。
有細心的女生發現了鞋印,猜測是有人「搞創作」。「沒有老師向我們提過這件事,是等著我們自己發現吧?」她猜。
校長說,這些就是「文明史」
奉校長之命為鞋印封存起來的,是教素描的陳濤老師,他說,以往教學樓一年粉刷一次,每平方米六七元錢,但校長覺得治標不治本,和老師們一商量,想出了這麼個辦法,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引起大家的反思。
「『藝術家』也要遵守公共規範。」陳老師說,「現在剛過了一個月,很多人沒發現鞋印很正常,但一部分發現的學生已經在思考了,相信經過一段時間,學生們最終會領悟的。」
校長張浩去過10多個國家,英國、美國、日本……他說,很多人都在猜,這是不是藝術?但是這次偏偏不是裝置藝術、也不是塗鴉藝術,而是用藝術的方法,教育孩子。
他說,從美院附中走出去的畢業生,應該具備審美、創造美能力的人,所以,他們自己,必須先分清什麼是美。「如果我給孩子上課,一定先給他們講這個。」
他說,「空間」與人的成長是密切相關的。
在像教室走廊這樣的「公共空間」裡,是否大家可以隨性表達?這就是一個文化問題。張浩說,至少,在他走過的一些發達國家,孩子很小就會被送到博物館學習「保持安靜」,除了貧民窟,利用公共空間進行藝術創作的藝術家都需要提出申請。
張浩說,他不會像別的學校一樣,把全校孩子召集起來,一頓訓話,再處罰幾個人,然後把牆刷白了事。
「文革再苦,也不能遺忘;地震讓人再傷痛,也有一處遺址。如果我把這面牆壁刷白了,那這面牆也就只有現在,沒有歷史,沒有思考。」他說,再過10年,這幾個鞋印,就是「文明史」的一部分。
「也許,過了十幾二十年,鞋印的主人成名了,回校了,看到這個,反思了,會心一笑,教育的目的,就達到了。」 □通訊員 江山/攝 本報記者 楊影 陳斯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