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99%是個神奇的數字。它曾在選戰中發揮作用,助歐巴馬贏得99%草根階層的支持,當上總統。川普則以「美國99%的確診病例完全無害」,作為支持他繼續舉行大型選舉集會的數據。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唯一值得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The 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
上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大批銀行倒閉,工農商業嚴重衰退,失業率高達四分之一,整個國家處於一片恐慌中,老百姓對政府和現行社會制度完全失去信心。羅斯福就任總統後,為了遏制經濟危機解決失業問題,首先必須恢復國民對社會制度和現行政府的信心。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羅斯福在就職演說中講了這番話:
「……我們唯一值得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這種難以名狀、失去理智和毫無道理的恐懼,麻痺了人的意志,使人們不去進行必要的努力,它把人轉退為進所需的種種努力化為泡影。」
他勉勵國人,「如果不再恐懼,一切都可以改變。」
羅斯福這段話不僅是對美國人民的信心喊話,更展現其本人的超凡自信。在他領導下,美國政府採取了實現國家復興的一系列措施,終於成功地走出了危機的陰霾。
為了把政府的信息及時傳達給人們,羅斯福還創立了「爐邊談話」的方式,他用親切、樸實的語句,像聊天一樣,向全國人民講述國家的客觀情況與面臨的各種困難,並希望得到大家的幫助,一起渡過難關。據報導,第一次爐邊談話就吸引了6000萬聽眾。羅斯福還開創了白宮記者會的先例,每周兩次,讓記者把政府的想法與舉措第一時間傳遞給國民。
羅斯福相信,政府信息公開透明,可以提高大家的安全感與信心。隱瞞只會造成猜測和更大的恐慌。困難與危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當政者給它們披上面紗。
7月4日是美國獨立日。由於冠病疫情嚴重,多地取消了了大規模慶祝活動。但川普總統仍執意在國會山莊外的國家大草坪上空燃放萬支煙花。
就在活動當天,川普再次語出驚人,在沒有任何根據的情況下表示,「美國99%的確診病例完全無害」。
儘管美國多州新增病例再創新高,川普仍堅稱他應對疫情的策略「進展順利」。他還說,美國已對將近4000萬人進行檢測。通過這樣做,顯示其中99%的確診病例完全無害。沒有哪個國家能有美國這樣強大的檢測能力。
川普「憑直覺」提供數據
媒體擔憂,川普淡化疫情的言論可能導致人們低估冠病病毒的危險性。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就說,總統在關鍵的疫情數據方面嚴重誤導民眾。它說,沒有一個專家,包括美國政府的專家,會同意川普所說的「99%病例無害」。
川普的謬論隔天就遭專家打臉。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局長哈恩拒絕支持川普的說法,反之,他完全支持疾控中心的信息和遵守其指導方針,包括保持社交距離和戴口罩。
「如果你不遵守州政府的地方當局的指導意見,或者不遵守疾控中心在白宮工作組的指導意見,那麼你就將自己和親人置於危險之中。」
根據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發布的統計數據,美國累計病例接近300萬起,死亡病例已破13萬,死亡率達4.57%。
既然如此,川普的99%病例無害之說數據何來?
經過數日追查,媒體終於發現這是川普「憑直覺」得出的結論。
原來早在3月初病發初期,川普就對世界衛生組織當時公布的3.4%死亡率提出質疑。
3月5日他接受福克斯新聞頻道採訪時這樣說:「我認為3.4%真的是個錯誤與虛構的數字。這是我的直覺,因為很多人可能感染病毒,但症狀非常輕微,身體很快就恢復了健康,他們甚至沒看醫生,所以沒被列入患病人口的統計,推斷出來的數據就不準確。我憑直覺認為,冠病病毒的死亡率要低於1%。」
川普的自信無非就是想告訴美國人不要害怕,繼續可以不戴口罩,仍然可以繼續舉行和參加大型選舉集會。
川普沒有提出科學化和有效的應對策略,卻效法羅斯福告訴國人沒什麼好怕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選情打算。
此外,如果注意到川普一貫的談話,「99%無害」早已是他提不出證據時信手拈來的擋箭牌數據。
上個月,黑人弗洛伊德遭警方不當暴力致死後,抗議警察暴力的示威在全美各地不斷蔓延並引發改革警界的聲浪。6月8日,川普在白宮會見執法人員時表明,不會解散警隊也不會削減經費,因為他認為「99%的警察都是好人。」
在美國,99%(或1%)是個神奇的數字,曾在選戰中發揮作用。
2012年總統大選,歐巴馬的對手是億萬富翁羅姆尼州長。
當時,佔領華爾街運動正如火如荼,仇富情緒高漲,示威者打出「我們是99%」的標語,矛頭直指1%的金融巨頭和政客的貪婪與腐敗。
歐巴馬陣營大打階級鬥爭牌,很快就給有金融業高管背景的羅姆尼扣上華爾街寵兒的標籤,說他若當選將捍衛1%的美國超富階級的利益,而歐巴馬則以小人物盟友的身份出現,站在99%草根階層的一邊。
當時,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蒂格利茨寫過一篇文章,分析美國的過度金融化導致實體經濟萎縮,失業率攀升,財富從底層向少數精英轉移,貧富分化急劇擴大。他指出美國最富有的1%人每年拿走國民總收入的25%,其財富則佔到總財富的40%。
但斯蒂格利茨認為,所有的美國參議員以及大多數的眾議員在當選議員時就已屬於最富有的1%,之後依靠來自這1%階層的金錢保住職位。他們心裡清楚,如果服務好這1%,離開國會後就會受到這1%的獎賞。無論民主黨還是共和黨,本質上都與這1%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幾年前,馬來西亞前首相馬哈迪與時任首相納吉為誰是獨裁者爭得面紅耳赤時,馬哈迪也搬出99%當擋箭牌。他說,獨裁者不會退位也不會舉行選舉,就算有選舉,也肯定獲得99%的支持率,而他曾率領國陣參加五屆國會選舉,從未贏得99%選票,更曾在黨主席競選時微差險勝,因此不算是獨裁者。道理似是而非。
共產黨國家的橡皮章國會選舉經常以99%甚至100%支持率當選,眾望所歸,也未必可信。
曾在戈巴契夫政府裡擔任蘇聯部長會議主席(相當於總理)的雷日科夫在《背叛的歷史:蘇聯改革秘錄》裡就揭露,1985年一項民意調查顯示,99%的蘇聯人都表示擁護蘇共的領導,但1989年4月的選舉結果,蘇共的擁護率馬上減少三分之一,而耶爾辛、薩哈洛夫等民主派則當選。
紐約州長有羅斯福遺風
此外,大發明家愛迪生有句名言:「天才是1%的靈感加上99%的汗水」,因為他的發明中沒有一件是偶然的,都是靈光乍現,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與失敗,直到成功。
本地政黨集會上愛唱的閩南語歌曲《愛拼才會贏》則告訴你,成功與否:「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
美國總統的獨立日演說向來強調愛國精神、團結和鼓舞民心。川普今年的獨立日演講卻離經叛道,不僅在政治上污衊和他意見不同的人,更在疫情緊要關頭玩數字遊戲和粉飾太平企圖誤導民眾,為其來臨的競選群眾大會造勢。
川普初期還為白宮疫情匯報會收視率高沾沾自喜。但後來得意忘形滿口荒唐言和失言遭輿論抨擊後已取消出席匯報會。反而是紐約州州長科莫的每日記者會越戰越勇,收視率歷久未衰。
個人感覺科莫的記者會頗有羅斯福遺風,他言之有物,深入淺出,像跟朋友談天交流般輕鬆。但一談到川普的種種荒腔走板倒行逆施就滔滔不絕,火力全開。
7月1日,科莫在記者會上臚列了川普的種種不負責任導致疫情惡化的罪狀,卻也好意勸說他以身作則,戴上口罩。
隔了幾天,同川普一樣對疫情掉以輕心,也不戴口罩不保持社交距離的巴西總統就傳出受冠病感染。
川普下一場戶外造勢大會定在當地時間11日(本地時間星期日)在新罕布夏州樸茨茅國際機場舉行,為了防止俄克拉荷馬州土爾沙受疫情影響場面冷落歷史重演,主辦方已準備了充足的消毒液和口罩給出席者,並呼籲他們保持社交距離。
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則定在下月24日至27日,分別在佛羅裡達州傑克遜維爾和北卡州夏洛特舉行。會上將確定川普的總統提名,但佛州是最近疫情再度擴散的重災區之一。
川普到時會不會戴口罩,值得留意。
科莫說得好,川普現在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勇氣,向美國人公開承認冠病病毒的威脅及認錯,並採取實際行動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