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金是否「國有」誰說了算?

狗頭金是否「國有」誰說了算？

導語:新疆青河縣一牧民上周意外撿到重7.85公斤左右的一塊狗頭黃金。聯想到之前一些地方發生的民眾撿到烏木、黃龍玉等之後被當地政府收歸國有的事件，網友們看到這則新聞之後大都會條件反射般產生疑問——這塊狗頭金歸誰所有？疑問背後，依舊是法律的空白和地方政府曾經對「國有權」的屢屢濫用。

狗頭金既非文物也非礦產，可以不上交

　　按照國家法律，如果屬於礦產或文物，需要上繳國家。交還是不交，就要看對狗頭金的界定。2月6日下午，新疆阿勒泰地區青河縣文物局先表態：基本上可以確定不屬於文物。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是否屬於礦產。如果是，該牧民不僅不能自己保留撿到的金塊，也不能拿到市場去買賣。

　　而所謂礦產，是指具有一定儲藏規模並可能具有大規模開發價值的資源集聚形態，它是可探明並具有開採可能的。所謂礦產，是礦中之產。狗頭金如果屬於國家，國家就要證明該牧民是從金礦撿到的。一個地質工程師不能拿著一塊花崗巖，就說這是一個花崗巖大山。某個公民不能指著家裡一塊花崗巖石頭，就說自己家裡有花崗巖礦或巖礦資源。個別的天然金塊不能等於礦產或礦產資源。

　因此，狗頭金並不能夠因為其是黃金就要屬於國家所有，如果因為它是黃金就滿足了《礦產資源法》及《實施細則》第3條所規定之範疇，那麼，所謂「礦產資源」就包括了全體公民家中具有一定自然屬性的巖石、灰沙、泥巴、水、空氣。《礦產資源法實施細則》附件所列能源、金屬、非金屬、水氣表，從要素或元素角度來說，已經包括了物質世界中的絕大部分，如果把這些要素或元素混同於「礦產」，僅僅從非金屬類所涉及的巖石而言，公民們就應該把家庭中的巖石類物質都給予挖掘、剷除，並上繳國家了。

　此外，《民法通則》第七十九條：「所有人不明的埋藏物、隱藏物，歸國家所有。接收單位應當對上繳的單位或者個人，給予表揚或者物質獎勵。」但在本起事件中，由於「狗頭金」是牧民從「地表」拾得，不是「埋藏物」，也不是「隱藏物」，《民法通則》七十九條，不適用本起事件，此次新疆牧民所撿到的純系偶然發現的無主物。

無主物之爭，公民處於天然劣勢

　　不過，上述解釋也僅止於法理。雖然在很多國家和地區，發現和先佔是取得所有權人不明地下、地上物的慣例做法。但在中國，法律並無明確規定對無主物在法律沒有特別規定時按先佔原則取得所有權，現實中很多撿拾到的無主物，即使其不屬於埋藏物、隱藏物，最後也都歸了「國有」。在狗頭金之前，烏木之爭，就反反覆覆成為法律和輿論的熱點。在2012年，四川彭州村民在自家承包地裡發現一根巨大烏木，價值估測在數百萬元至千萬元。但當地政府半路殺出，強行將烏木拉走，稱屬於國家財產。之後村民與政府爭執不下，前者根據自己的計算，希望獎勵400萬元，後者只同意給7萬元。

　　這是因為在許多地方政府的理解中，一切自然資源都屬國有，一切無主物都屬國有，一切埋藏物都屬國有。它們就能夠調用強勢資源與民爭奪。也就出現了一個鎮政府出動警力與村民爭奪烏木，又或者一個省在地方法規中宣布，風能、太陽能都是「國有」的。結果就是，「國有」變成了「省有」、「縣有」，「鎮有」。國家就這麼被代表了。可到底這些被宣布成了「國有」的物質有沒有被「國有」？收益到底有沒有被用之於民呢？

　　我們的物權法迴避了先佔制度，因此在無主之物的爭奪上，個人毫無疑問處於劣勢。先佔制度有利於產權切割，有利於物盡其用，也符合自然法。但在我國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先佔不被承認，於是爭端不可避免。於是「政府是在與民爭利」的負面印象在類似事件中一次次產生。每次類似新聞一發生都會引起強烈爭議，可見規定並不符合人們的情理期待。只要法律不回到人本主義精神原位，私人的權利，就可能假以「法律之名」被不公正地收走。本是上天對某村民的偶然施惠性的發現，村民卻不能從這一偶然所得中獲利，不但違反了常倫，也不符合法律極終目的是惠民而非害民之根本。

即使狗頭金歸國有，地方政府也無權收繳

　「國有」物權被地方政府濫用，凸顯了當前物權設定、流轉、添附等環節上存在著權利界定不甚清晰的現實，屢屢招致強勢一方伸手，強奪爭議物的所有權和管理權。「國有」物權的前提是自然資源的商業價值性與社會公共產品屬性。對於零星性的，或偶然性的發現，強勢的國有權大可不必介入，而是謙虛地和抱有良好祝福來寬容對待村民之偶然所得，只要這一所得過程與方式不違反法律。

　 此次新疆牧民所撿到的純系偶然發現的無主物，未妨礙國家或社會的公共利益，無損於礦產及自然資源開發秩序，無損於環境保護，以及其他公民的合法權益。它不過是老百姓生活中有益無害的「驚喜」——儘管這個驚喜有點大。法律應尊重合法先佔，沒必要將驚喜變成黃粱一夢。

　　國有權必須謹慎，最大的原因就是國有權的行使，並不一定能完全實現理論中的「全民所有」而具有全民普惠性。確權後的私權，往往最具備市場流轉的功能，因而可以創造新價值，以藏富於民，令國家增強綜合實力。狗頭金也好，烏木案也好，都顯示了權利界定不清晰的嚴重後果。只有產權清楚，才能建立交易規則和預知交易成本。不讓權利相互打架，得把我們身邊的權利清晰化，不論公權還是私權。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在以往類似狗頭金事件中，即使認為「狗頭金」應該歸國家所有，一再發生的地方政府對公民進行收繳的行為，也都是非法的。按照前述《礦產資源法》、《民法通則》第3條規定，只有當以總理為法定代表人的國務院作為主體出面收繳或主訴，才可以是合法的，即使國土資源部之類出面也仍然非法，因為國務院對其授權僅僅是「對全國礦產資源分配實施統一管理」，其主詞是「分配」，並不包括對公民個人進行所有權訴求和執法。簡單來說，若要合法收繳，至少在程序上，必須要總理親自出面或籤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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