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雜劇的興盛,並未讓一度風靡中原的宋元南戲退出歷史舞臺。在南戲的基礎上,明清兩代文人發明了「明清傳奇」這一藝術形式。
說起明清傳奇,最具特色的當屬這種藝術形式的情節安排了。
明清傳奇,是戲劇的一種。在藝術領域之所以這種戲劇能與元雜劇、京劇三分鼎立,是因為:明清傳奇採用了「人——事」及「主——離——合」的雙線結構,這種結構與西方戲劇的史詩結構如出一轍,能夠以全新的角度將故事詮釋出來,給觀眾以特殊的觀感。
當然,僅從理論上對明清傳奇的敘事結構進行剖析,無疑是蒼白無力的。我們不妨結合《神探智破姦殺案》,對明清傳奇的敘事結構進行探討。
話說,乾隆年間,江蘇江寧縣有一葉姓裁縫。葉裁縫的老婆早亡,家中僅有一獨女。因為女兒姿容出眾,所以十裡八鄉的流氓闊少都對其垂涎欲滴,時常來到裁縫鋪前惹是生非。葉女不喜招惹事端,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二樓做針線活,不問外事。
某夜葉裁縫外出歸來,發現大門被人砸開。他摸到樓上點燃燭火,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癱坐在地上:愛女赤條條地被裹腳布捆在長凳上,衣衫散落四處,早已失去了呼吸。細細一看,葉女的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掐痕,地上還有一截兇手留下的斷舌,想必是兇手動嘴時被剛烈的葉女咬掉了舌頭。
葉裁縫跪在地上痛哭不止,隨後,連滾帶爬來到縣衙擊鼓,讓青天大老爺為女兒做主。縣令來到姦殺案現場,驗看過情況後推斷:兇手必是斷舌之人。在隨後的幾天裡,滿城的捕快四處緝拿無舌之人。幾天過後,一個躲在城隍廟香案下的小青年被捕快抓住,而青年口中僅剩一截舌根。
縣太爺料想這小子便是兇手,於是,便命人將其嚴刑拷打。青年被打了一頓之後,仍不肯招供,仍揮舞雙手比比劃劃,稱自己只是想強姦葉女,卻並未行兇。縣太爺見此人嘴硬,直接叫衙役上夾棍,硬生生地將青年的十根手指全部折斷,青年幾次痛暈了過去。
最終,在嚴刑之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殺人兇手,籤字畫押。將青年收押後沒多久,縣令便期滿離任了,繼任的是清代文豪袁枚。袁枚來到縣衙走馬上任,在調閱卷宗時看到了這樁姦殺案。袁枚比較細心,他特地來到牢獄裡提審了青年。通過青年的陳詞,袁枚判斷這青年在強暴葉女時已被咬斷舌頭,這種痛楚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斷舌的青年多半不會再有興致,所以落荒而逃。
由此可見,兇手定然另有其人!
那麼,真正的兇手究竟是誰呢?
袁枚自有辦法。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升了堂,讓衙役召集了全縣的閒人圍觀斷案。袁枚坐在大堂上,對群眾說道:「這樁案子沒有任何線索,想知道真兇是誰必須審問兇案現場的板凳和裹腳布!只要它們招供,定能將兇手繩之以法。」於是,荒誕的一幕出現了,衙役們用棍子不斷打板凳和裹腳布。打了足足一天,退堂時袁枚稱:「這裹腳布和板凳嘴硬得很,來日還要再打。」
這樁荒唐事被老百姓傳遍了縣城,人人都道衙門來了個糊塗老爺。翌日袁枚升堂時,圍觀的人更多了。袁枚命令衙役將縣衙大門關上,將圍觀的群眾攔在衙門裡,說道:「昨天晚上裹腳布已經招供,它會幫本官指認兇手。只是這裹腳布不會說話,所以你們依次走過來,裹腳布自會纏住真兇。」圍觀的老百姓不明就裡,只能按照袁枚的安排逐次走過裹腳布。
當兩個青年走過時,他們的雙手劇烈顫抖,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裹腳布,似乎在害怕什麼。袁枚當機立斷,命人將此二人拿下。經一番審訊,這兩人正是真兇!原來,那日葉女的家門被此前的斷舌青年砸開,此人闖入之後想要強姦葉女,誰知貞烈的葉女一口咬掉了他的舌頭。斷舌青年吃痛逃跑,途經裁縫鋪的兩個閒漢見狀,悄悄摸進了葉裁縫家,幹下傷天害理的勾當……
在這篇曲折離奇的故事中,我們能看到該劇本以「生」的角色引領第一級敘事結構,隨後引出「生旦離合」的主題。不過,在這一模式的背後,亦套用了類似諸宮調的第三人稱敘事結構。這種寫法,將以兇案為主題的故事講得撲朔迷離,各類矛盾激化得恰到好處。等到真相大白,又會給人一種痛快的感覺。這種表現故事的方法,可謂是前所未有的。
正因為明清傳奇擁有如西方史詩一般的敘事方式,所以明清傳奇得以繼承元雜劇,將古代戲劇領域帶向新高峰。
參考資料:
【《明清傳奇》、《神探智破姦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