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的姐姐侯幸患了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從小被送人的妹妹配上了型。但是,妹妹害怕捐獻骨髓對自己身體不利而不願捐骨髓。
一方面,各方人士在為侯幸捐款,很多陌生人也自願接受檢查,願意為侯幸捐獻骨髓,另一方面,配上型的妹妹一家仍在猶豫。
在親情和道義之下,妹妹會捐出自己的造血幹細胞嗎?
【意外】陌生的親姐姐患了白血病
「這件事我不想再說了,是我自己不願意捐,我很害怕。」11月11日,在河南方城縣一高的校園內,小芸一見到記者就說。
她的意思是,害怕為患白血病的親姐姐侯幸捐獻骨髓。
這件事情已經持續了半年,直到今天,18歲的她仍覺得非常矛盾:親姐姐侯幸患上了慢性粒細胞白血病,在5個兄弟姐妹中,只有她配型成功,可以捐獻骨髓。
但是,對於小芸來說,雖然侯幸是親姐姐,卻是個陌生人。
這個姐姐是突然出現的。今年春節剛過,一個女人突然到學校找到她,說自己是她的大姐,名叫侯桂霞。
侯桂霞告訴她:「你排行老五,出生後不久就被送了人,此後再未相認。你還有一個姐姐,名叫侯幸,今年20歲,在深圳打工。」
當時小芸就蒙了:這怎麼可能?
接下來,侯桂霞告訴小芸的事情更讓她吃驚不已。原來,去年年底,她親姐姐侯幸被檢查出得了慢性粒細胞白血病,然而,家中的幾位兄弟姐妹都沒有配上型。這時,一家人才想到了從小被送人的五妹,也就是小芸。
【為難】首次認親被要求捐獻骨髓
小芸在養父母家裡排行老大,下面還有一個3歲的小妹妹。養父母對她非常嬌寵,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是抱養的。
看著陌生但卻有血緣關係的五妹,侯桂霞以大姐的身份,請求小芸去配型,如果成功,請她捐骨髓救救自己的姐姐,並請她不要告訴養父母。因為侯桂霞曾去找了她的養父母,但遭到拒絕。
首次認親就是這樣的局面,對於18周歲的小芸來說,這個消息讓人手足無措。
左思右想,小芸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養父母。從養父母那裡,事情得到了證實:她確是被抱養的,而正處於危險中的侯幸,也確是她的親姐姐。
雖然是親姐姐,但畢竟對於小芸來說,這個姐姐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如此陌生。當時,她也非常想救姐姐一命。
小芸說:「當時我父親不在家,母親就說,要不去配配型吧。要是配上了,就抽一點血,救人一命也行。」
春節過後,侯幸從深圳回到家鄉,一見到小芸,她便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在和侯幸去鄭州驗血的前一天,小芸住在了侯幸家裡。
【希望】配型成功一家人都很高興
生母劉蘭芝清晰地記得小芸在家裡的一幕一幕:當晚她燉了個雞子,給小芸補身體;小芸搶著給生父、生母盛飯;大女兒從深圳打電話回來,小芸接了電話後,回頭對侯幸說:「叫咱媽接電話。」
「她叫我媽了,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劉蘭芝說。
隨後,侯幸帶著妹妹前往鄭州驗血配型。驗血回來後,侯幸姐妹倆也有說有笑,看上去非常高興,侯幸還帶著妹妹去鎮上的照相館拍了照片。
照片上,侯幸面帶笑容,親熱地挽著妹妹的胳膊。
劉蘭芝共有5個女兒1個兒子,其中,二女兒和五女兒(即小芸)都送了人。此次侯幸生病,她們首先去找了二女兒的父母。據她說,二女兒的父母一聽此事,都非常支持,專門打電話讓在上海打工的二女兒回來配型。但遺憾的是,二女兒沒有配上。
「醫生說,如果不移植骨髓,侯幸的生命也就剩幾年了。這時候,我們才想到了送人的小芸。」劉蘭芝說。
檢查後,原來說一周出來的檢驗結果,兩天就出來了。結果讓劉蘭芝一家喜出望外:小芸的血型跟姐姐配上了!這意味著,侯幸有救了。
當時,在家排行最小的弟弟和侯幸抱頭痛哭:「姐姐,你終於有救了,你不會死了。」
【波折】養父母要價20萬元?
誰也沒有想到,幾天之後小芸突然表示,不能為侯幸捐獻骨髓。
「當時是她願意,但是她的養父母不太願意。」《深圳晚報》最先報導此事的記者說。
大姐侯桂霞稱,小芸的養父母通過中間人捎話說,如果一定要讓小芸捐骨髓也可以,但要給10萬元——手術之前給5萬元,手術之後再給5萬元,算作補償或營養費。不久,這個價碼升到了20萬元。
「當初是他們(親生父母)把我賣了出來。」小芸說。她指的是,當初她被送給養父母時,生身父母曾經收下了300元的營養費。
關於此事,劉蘭芝解釋,小芸剛出生50天,就送給了她的養父母。後來,兩人來看過她,帶了300元錢。她執意不要,對方說:「人家都帶米、面、雞蛋,俺們沒帶,這300元就當是買了那些東西吧。」話已至此,她便收了下來,但沒想到如今會因此受誤解。
劉蘭芝說:「我咋可能把閨女賣掉?再窮也不會幹那事兒。」
11月12日,記者來到小芸家裡採訪時,家裡鎖著門。村裡的會計介紹,接到深圳方面的電話後,村裡先後跑了兩三趟,去做小芸父母的工作。「最開始可能提到錢的問題,現在不提了,主要是擔心對孩子的身體有影響,另外,小芸明年要高考了,也怕影響學習。反正思想就是做不通」。
【溫暖】很多陌生人自願捐獻骨髓
在深圳,很多陌生人為侯幸捐款,願意為她捐獻骨髓。
有一個保安看到《深圳晚報》的報導後,為了方便和記者聯繫,專門花600元買了手機,並跑到醫院請求驗血配型,為侯幸捐獻骨髓。
「她的病情很不穩定,情緒有些失落。但當談起小芸時,她一直說小芸是個乖巧、善良的孩子。」同在深圳打工的大姐侯桂霞說。她請記者轉告小芸,如果捐獻骨髓真的對身體有害,作為姐姐也絕對不可能犧牲她,來換取侯幸的生命。
醫生的看法是,如果侯幸能儘快移植骨髓,病情仍比較樂觀。但如果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即使有骨髓,估計也派不上用場了。
但是,目前從各方面得到的消息是,小芸的養父母仍然沒有同意女兒捐獻骨髓。
劉蘭芝說,如果小芸捐了骨髓,哪怕人家不要錢,自己就算賣腎,也要湊些錢給小芸,讓她補補身體。
「如果小芸真的不願意捐,那我也不會埋怨她。孩子還小,畢竟,兩個妮兒都是身上掉下的肉。」她說。
現在,侯幸仍在深圳住院,與其他沒有找到適合骨髓的白血病人相比,她是在等待妹妹的回心轉意。
她已知道五妹及其家人的態度。
【解釋】不願捐骨髓是擔心身體
對於要錢的問題,小芸給予了否認:「我父母從來沒要過錢,他們說別說給20萬元,就是給100萬元,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捐骨髓,他們就是擔心我的身體。」
既然不是因為錢,那是為什麼?她說:「我體重只有80多斤,還貧血,我害怕。」
對於捐獻造血幹細胞,她所知不多。她只擔心會因為捐骨髓出個三長兩短,那樣,實在對不起養育自己18年的養父母。
養父母告訴她,莊上有一戶人家,去年哥哥得了白血病,弟弟就捐骨髓,但後來哥哥沒救活,弟弟身體一直不大好。養父母還對她說,那戶人家本來想去買骨髓,需要分3次買,要花36萬元。
【釋疑】捐幹細胞不一定要抽骨髓
小芸一直擔心,捐獻骨髓對自己身體會產生不良影響。這種擔心有道理嗎?
中國造血幹細胞捐獻者資料庫河南分庫的張書環說,很多人現在對捐獻造血幹細胞並不是很了解。認為捐獻造血幹細胞就是捐骨髓,捐骨髓就是捐造血幹細胞,其實二者不能等同。
在現在的技術條件下,捐獻造血幹細胞其實也不一定非要抽骨髓,從捐獻者一隻手臂上抽出100~150毫升的血,通過技術分離,也能將造血幹細胞分離出來後,再把血輸回捐獻者身體裡。由於造血幹細胞再生能力特別強,完全不會對捐獻者造成傷害。
「有些男性捐獻者上午捐獻後,下午就上班了。」她說。
對於此事,她建議,剛好近期有不少義務捐獻者為陌生人捐獻造血幹細胞,可以將小芸及其養父母帶到鄭州,讓他們親眼看看捐獻者是如何捐獻的,並且,現在很多人都是為陌生人捐。
河南春秋律師事務所主任杜天徵認為:雖然從道義上來講,小芸應該為姐姐捐贈造血幹細胞,但從法律上講,如果小芸執意不願捐獻的話,她也並不因此承擔義務或者責任。
【對話】「我也想救她,但我怕」
在和記者聊天時,小芸一直表現得很矛盾,不時低頭不語。由於對捐獻造血幹細胞所知不多,她一直擔心身體受傷害。但另一方面,她也承認,想救親姐姐。
記者:在捐還是不捐這個問題上,你矛盾過嗎?
小芸:剛開始矛盾過,她也那麼年輕,如果死了,也挺可惜的。但後來,就沒有矛盾了,我害怕……
記者:你害怕什麼呢?
小芸:我害怕……她們說只抽一點血就行了,但是,可能不是那樣。她的父母只親她,根本不管我的身體。
記者:那如果醫生向你保證,捐獻骨髓其實只是抽血,並不會損害你的身體。學校這邊我們也可以安排老師給你補課,你願意捐嗎?
小芸:我不知道……
記者:如果是你的養父母或者你現在的小妹妹需要你捐獻骨髓,你會捐嗎?
小芸:我會考慮考慮吧。
記者:不管怎麼說,侯幸畢竟是你的姐姐,她還那麼年輕,如果將來她真的有了不好的狀況,你會不會覺得後悔,或者內疚?
小芸:應該不會吧。再說,我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體。
記者:但是,只要你願意,你完全可以救她的。
小芸:我不知道……我得跟我父母商量。 (記者 賴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