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日本來說,和遠在中東的極端組織IS(「伊斯蘭國」)扯上關係,不啻為飛來橫禍。不過,說起這宗變故的始作俑者,日本政府其實難逃其咎。如今,安倍政府進退兩難,卻不願放棄「積極的外交政策」,這般處境佐證了兩個中國俗語,一為「解鈴還須繫鈴人」,二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死者父親「為給日本帶來的不便道歉」
1月25日傍晚,約100名日本示威者手持「我是健二」、「還後藤自由」等標語在首相官邸前示威,要求安倍解救後藤。
66歲的國富健二告訴美聯社,這一切都是安倍「沒事找事」帶來的結果。「安倍首相訪問了以色列,他們(IS)可能在通過這種方式抗議。」68歲的岡田岡子也認為「是安倍錯誤膚淺的行為導致了贖金事件」。
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專家肯特·加德爾指出,日本的自治精神和循規蹈矩的社會文化,讓日本人在感情上難以接受人質危機這樣的事件。
「這件事給日本人帶來的衝擊在於,很多人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加德爾說,「很多人可能剛意識到,他們也是國際社會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島國。」
多數日本人對湯川的死感到驚懼,同情後藤眼下的處境,但他們也怨恨湯川、後藤將日本拖入為難的處境。
有人指責這兩人的行為毫不負責——明知非常危險,還只身前往敘利亞。在湯川的死訊公布後,其父通過媒體為兒子給日本帶來的「不便」道歉。因為感到悲傷和不光彩,他拒絕直面鏡頭。「我想,這終於還是發生了。我只是感到抱歉,無話可說。我心中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說。
1月23日,後藤的母親也為兒子的行為進行了類似的道歉。
2004年,一群日本和平活動人士在伊拉克被綁架。政府支付贖金後,他們得以歸國,迎接的卻是公眾的敵意。人們在機場嘲笑他們,他們不得不躲避了幾個月。
電影製片人西前琢(音)與後藤有10年友誼,西前在臉譜網上發起了「我是健二」的請願活動,收集支持者的籤名。到25日晚上,已有來自各國的超過6000人表示支持。但有人擔憂,請願口號與激起穆斯林民憤的「我是查理」過於相似,可能會刺激IS對後藤也下殺手。
「我們非常震驚和憤怒。」西前告訴《日本時報》,「但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們不能有任何攻擊和侮辱IS的舉動。」
而在另一家網絡請願平臺上,兩項與日本人質事件相關的請願已獲得2.3萬人的籤名支持。人們要求IS釋放日本人質的同時,還呼籲外交部和首相辦公室叫停安倍承諾提供給中東的兩億美元援助。
「日本支持了與IS作戰的國家,IS當然會視日本為敵人。」反對黨人民生活黨領袖小澤一郎告訴日本NHK電視臺,他認為政府已六神無主,不知如何對IS作出回應。
獨立記者堀君責怪安倍在宣布援助時提到了反對「伊斯蘭國」。他表示,受制於憲法,日本在中東問題上採取的立場和美歐的直接幹預並不相同,才躲過了西方遭遇的恐怖襲擊。「日本應堅持自己的和平外交道路。」
美國「每日野獸」新聞網稱,在加沙地區和土耳其邊境的日本記者看到後藤被迫舉著同伴身首異處的照片,大受刺激。「這太噁心了。」一名日本記者說,「他們這是在給悲劇加料,試圖獲得更多的曝光率。但我們沒辦法,我們必須報導這個消息。」
日本人質因「英語不好」送命?
後藤健二在視頻中呼籲,「不要讓安倍把我也害死」,似乎認定湯川遙菜是因安倍政府而死。有媒體認為,悲劇的確由政府而起,只不過讓人質喪命的,是日本政府的英語水平。
「每日野獸」網指出,IS決定殺掉人質,與安倍1月17日在開羅的講話有很大關係——安倍承諾對中東國家提供兩億美元的非軍事性人道主義援助。但根據日媒的報導,安倍政府並沒有請高水準的翻譯將這一講話翻成英語,講話也沒有阿拉伯語譯文。
18日出現在日本外交部網站的英文講稿中,安倍的講話被表述為:「我們會支持土耳其和黎巴嫩。我們將竭盡所能阻止ISIL(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造成的威脅。我會對那些與ISIL鬥爭的國家提供總數兩億美元的援助,幫助他們建設基礎設施,尋求發展等等。」
按照慣例,外交辭令的每一處細微表達都意在言外。「每日野獸」認為,這篇蹩腳的講話翻譯稿讓IS相信,日本提供的是軍事援助。
美國媒體的推測有其道理,在1月20日IS發布的最後通牒中,該組織發言人宣稱:「日本首相,雖然你距離伊斯蘭國8500公裡,你卻自願加入了這場戰爭。你驕傲地捐出1億美元來屠殺我們的婦女和兒童,摧毀穆斯林的家園。日本民眾,既然你們的政府做出了愚蠢的決定,拿出兩億美元與伊斯蘭國作戰,現在你們有72小時向政府施壓,讓他們做個聰明的決定,拿兩億美元拯救你們同胞的生命。」
而在美國專業日英翻譯員珍妮弗·克蘭德爾的重新翻譯下,安倍的講話應為:「為了減少ISIL造成的損失,我們願向土耳其和黎巴嫩提供援助,讓伊拉克、敘利亞的難民和無家可歸者得到安置。我們將向那些與ISIL作戰的國家提供兩億美元的人道主義援助,用於改善人道主義設施和基礎建設。」
這個譯文版本明確表達了日本的援贈只用於難民救助,而非軍事援助。
收到IS的最後通牒後,日本外交部似乎也意識到有誤會,在官網上掛出聲明,稱援助是非軍事性的,僅用於人道主義救援,可惜為時已晚。「每日野獸」稱,雖然這份聲明的英文版翻譯也很「笨拙」,但至少附上了阿拉伯語版本,避免誤會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