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浙江紅綠藍紡織印染有限公司常務副總經理 莫林祥
數碼印花有待解決的問題還很多
春霞：紅綠藍在數碼印花項目上進展如何？
莫林祥：紅綠藍是「國家數碼印花產品開發基地」。目前我們已經擁有3臺MS-JP7數碼印花機，1臺日本東伸2040數碼印花機，以及14臺網印仿數碼印機，現在正考慮上第5臺數碼印花機。現在直噴數碼印花在我們印花產品中的佔比可能就3-5%，紹興市場的分散多一些，活性少一些，所以我們配置了三臺分散，一臺活性。
春霞：MS給你們的服務做得怎麼樣？
莫林祥：還可以，有問題時發個微信、打個電話，香港國光公司那邊馬上就有反饋，他們專門有服務人員在大陸的，你如果要求派老外來，可能要提前安排一下，大概一個星期或是十來天就可以派過來，但是派中國工程師就比較方便，基本上兩三天時間就可以過來。
春霞：MS的整體工藝是比較成熟的，從前端配套到後端服務。
莫林祥：對，MS設備賣得比較多，服務人員的經驗算可以的，不像有些設備品牌本身就只賣出了幾臺，銷售人員、服務人員自己都不太熟悉，怎麼搞售後服務？
春霞：紅綠藍是不是國內最早做平網加數碼結合的？
莫林祥：對，這種技術也被稱為「仿數碼印花」，是我們首創，我們有專利，還獲得了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科技進步二等獎。現在我們總共有14臺網印仿數碼印機，紅綠藍很多產品都是用這個技術在做的。
春霞：在使用數碼印花過程中，您有哪些心得體會？
莫林祥：數碼直噴的產品，其實局限性也很多，如設備使用環境（溫度、溼度控制）問題，顏色濃度的問題，返單重現性的問題，大單前後色差的問題，滲透不足的問題，布面平整度和布邊卷邊毛邊等等一系列問題。現在數碼設備和墨水廠家太多了，每家的標準都不一樣，有用四色、五色、六色、七色，甚至八色的；即使同一家的設備和墨水，因為設備安裝和調試的誤差，不同機器生產的產品也會有較大的區別，追樣也比較麻煩和費時。更不要說用不一樣的機器和墨水去追樣，那樣難道更加大。
春霞：你如何看待數碼印花與傳統印花的優劣勢？
莫林祥：如果說你買了一臺高速機，投資這麼大，卻只是用來追樣、放樣、調色，那這臺機器的閒置率也太高了，很不划算。然而傳統印花反而很簡單，顏色追樣容易多了，基本上90%的把握肯定能做到顏色一樣，這就是傳統印花的優點。
傳統印花還有一個優點，就是所有的面料都可以做，數碼印花有很多產品做不了。為什麼？比如說我做雪紡面料的滲透，即使加了滲透等其他助劑，噴墨量增加也好，但就是做不到傳統印花的滲透量，因為數碼印花的滲透率只是表面的一點點，有些面料纖維被縫紉機的針帶上來，馬上就「拉白」了，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解決。
所以，數碼印花的適應面還是有很大的局限性，包括它的黑度和傳統印花是完全不能比的，還有顏色的鮮豔度、產品的適應性等問題，數碼印花有待解決的問題還很多。
數碼印花實際生產效率只有30%到50%
春霞：數碼印花的面料也受限制，如何理解？
莫林祥：比如說，不同成分的面料不能用同一臺機器列印。像我們工廠要做分散、活性、酸性印花，在傳統印花機上都沒有問題，一臺機器就可以完成所有產品，做好滌綸布以後再做活性、做尼龍布都沒有問題。而數碼印花機就不可能了，換墨水很麻煩，沒有三五天搞不定，清洗太麻煩了，你也不可能經常換墨水，會對噴頭造成損傷。所以，幾乎不可能一臺數碼印花機今天換活性，明天換分散，那是不現實的。
春霞：是的，現在數碼印花機一臺機一個方案。
莫林祥：因為現在都是追求小訂單、小批量、多品種，這是必然的趨勢，但你不可能分散、活性、酸性、塗料各買幾臺機器，一個成本太高，另一個設備的利用率肯定也不高。數碼印花機的投入也是蠻厲害的，一臺16頭的進口高速數碼印花機，算200多萬人民幣一臺套，買五臺套就上千萬，還有墨水性能的配置和平衡，這個上千萬投下去可以做出多少產值來？數碼印花的實際生產效率不是很高，雖然理論上一小時可做兩百米，一天可做四千多米，但往往實際上只能做出一兩千米。
春霞：為什麼會這樣呢？
莫林祥：因為放樣、追樣還要費時間，數碼印花以小單居多，大單少，面料上上下下，也是要浪費時間的。而且在實際使用的時候，數碼列印幾十米就需要自動清洗噴頭，或者是紅外線照到布面不平整又會停下來，你又要重新處理，這些都會浪費時間。我統計過，數碼印花實際生產效率只有30%到50%，每天正常使用時間能有10個小時已經不錯了，也就是說，理論上每天四千米產量的設備，做到一兩千米已經算是正常了。除非是量很大的數碼印花單子，布面也準備得比較充分，開機又比較順利，那可能一天做到兩三千米。
春霞：您有了解過Single-Pass機器嗎？紅綠藍有這方面的投資計劃嗎？
莫林祥：我知道MS的Lario速度可達75米/分鐘，據說要兩千多萬一臺，這個投資太大了！我看了它做出來的產品，感覺品質上、外觀上確實好很多，但如果兩千多萬的機器只做一個品種，值不值？並且，售後服務、噴頭工業化程度到底怎麼樣？我們算過，16個京瓷噴頭換一次就近100萬了。如果用135個噴頭的Single-Pass機器，每個噴頭使用兩年，換一次噴頭就要700多萬！而且，用進口墨水，每公斤價格都在250元到300元多，成本居高不下。現在市場競爭這麼激烈，加工費便宜點的才七、八塊錢，連十塊錢都不到。所以，我認為還需要三思而行。
創新引領者不畏抄襲
春霞：紅綠藍是怎樣加快創新速度的？為何能始終引領這個行業？
莫林祥：創新要快！我們時刻關注國內外的流行趨勢、時裝展覽、大牌走秀。我們不光是自己設計，也有一些定向的設計，比方說我們委託義大利、法國、韓國等國的設計師幫我們設計，他們對時尚的敏銳度很高，不斷地給我們提供新素材。另外，我們自己也有32人的設計團隊，全部聘用國外設計師，每天可以出15到20個花型。但是一旦有新花型出來，馬上就會被不守規矩的商家仿版。
春霞：因為數碼印花仿版很容易，仿版速度也很快。
莫林祥：是的。印花產品的創新，其實主要就看花型和配色，面料對於大家都差不多一樣的。這個花型好看，色彩印得好，那麼市場就有需求；印得不好，花型不好看，市場就賣不動，再好的面料都沒人要。很多競爭對手知道紅綠藍是堅持創新的，就盯著我們，好多大單子都被他們搶去了，因為抄襲的話成本低得多，而我們有開發成本，我們的開發成本佔到生產成本的20%到30%。比方說，我們設計了50個花型，最終可能只用了15個花型，而在算成本的時候肯定要算50個花型的開發成本，而不是15個花型。而抄襲者完全省去了開發成本。
春霞：抄襲者價格比你低，利潤還比你高。
莫林祥：對，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所以常有人說，你不創新等死，創新是找死。因為數碼仿版很容易，拍照、掃描就行了，把這個行業搞得有點混亂了。以前印花有爆款，一個爆款花型可以賣一兩個月，一個花型一個顏色可以賣一兩百萬米都沒有問題，現在想都別想，一個花型能賣一個星期已經算不錯了。以前沒有數碼技術，你要去仿一個花型，需要一個星期或者十來天；自從有了數碼以後，簡單的花型幾個小時，複雜的花型一兩天就仿出來了。
另外，紙轉印對我們的衝擊也很大，因為紙轉印設備更加便宜，現在兩三萬塊錢一臺的國產機都有了，也號稱數碼印花，設備用一兩年舊全部扔掉，反正也抵不上一個噴頭的錢。不守規矩的商家才不會管你版權不版權，他們就抄襲。
春霞：儘管如此，我看到新聞報導說，紅綠藍在紹興當地是排前幾名的交稅大戶。
莫林祥：在印染行業我們算是做得比較好的。我們一直奔跑著創新，只能加快創新的速度，不斷推出新花型，只能這樣才能保持可持續發展。如果怕人家抄襲，把創新的節奏放慢，更加不行。在這點上，我們還是希望政府部門要加強版權保護力度。
春霞：這幾年的數碼印花市場形勢怎麼樣？有人說好做，有人說很難做。
莫林祥：我的感覺還是挺難做的，但是總量肯定比以前逐漸提升了，包括單量也好，消費者的接受度也好，都逐漸多起來了，需求面也大了，但還是沒有預期的火爆。
紹興印染行業在去產能，已經關停了74家，政府鼓勵上新設備，尤其是時速200平米以上的高速數碼印花機，但不是所有的服裝廠家都能夠接受的，數碼印花技術和設備還需要不斷完善。
春霞：關停這麼多印染廠，對數碼印花是否有推動作用呢？
莫林祥：目前為止沒有，關掉的都是落後產能，對數碼高端產品沒影響，低端的產品也不會一下子轉到高端數碼去做。但從長遠看，上數碼印花的企業數量會增加，因為政府會鼓勵、要求、或者強制使用高新設備，包括數碼印花設備。
春霞：紅綠藍正在和東伸合作開發數碼印花機對嗎？
莫林祥：是的，紅綠藍計劃把東伸所有設備全面國產化。因為日本那邊成本比較高，勞動力、運費、關稅什麼的，設備的競爭力優勢就下降了，如果轉移到國內來做的話，成本會下來不少，因為東伸大部分的銷量是在國內，也就是在紹興地區，所以在我們紹興這邊設立了一個合資公司（瑞群科技），所有技術人員都在這邊，可以把生產成本降下來，服務會做得更好一點。目前，紅綠藍和東伸合作的第三代「印染機器人」項目也在不斷完善。
文帥原創視頻：紅綠藍印染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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