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偷娶尤二姐,在小花枝巷買了一所房子居住。但尤二姐住得很不安心,公開對小廝興兒說過:「我還要找了你奶奶去呢。」
有人據此認為,尤二姐妄圖取鳳姐而代之、目標是璉二奶奶的寶座。如果真是這樣,尤二姐也太不自量力了。婚前有過與賈珍的一段,想成為榮國府長子長孫(賈珠已死,不算)的續弦夫人?想想是可以的。
尤二姐想進賈府,也是想做名正言順的二房,正如她見了王熙鳳就磕頭、自稱和平兒「你我是一樣的人」。
既然一樣是妾,為什麼非要進賈府呢?在外面沒有拘管,自己說了算,不好嗎?至少等到生了兒子之後,再進賈府,幾乎有與鳳姐分庭抗禮的資本。她急什麼?
作品中有兩處細節,寫得簡單而又隱晦,不注意很容易錯過。一處是賈蓉:「卻不知賈蓉亦非好意。素日因同他兩個姨娘有情,只因賈珍在內,不能暢意。如今若是賈璉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賈璉不在時,好去鬼混之意」。另一處是賈珍:「因與他姨妹久別,竟要去探望探望」。
尤二姐本來就與賈珍賈蓉父子不清楚。嫁給賈璉,本來是尋找終身歸宿。但有珍蓉父子不時來騷擾,尤二姐的性格又不會強硬拒絕,時間久了,就勢必淪為珍、璉、蓉父子兄弟叔侄的共同玩物,形同暗娼。而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再想進賈府,就比登天還難了。
另一方面,尤二姐真的「明知」賈府是火炕嗎?
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侍妾制度不僅通行,而且是「合禮」的。強勢如王熙鳳,在打發了丈夫的兩個屋裡人之後,也不得不把強逼著平兒做了屋裡人,儘管是有名無實、名大於實。
賈璉曾向尤二姐介紹王熙鳳的為人,並且承諾「只等一死,就接他進去」。問題是珍蓉父子給尤二姐造成的騷擾,尤二姐根本不能對賈璉說——如果說了,賈璉能替她做主、跟堂兄和侄子反目嗎?只會瞧不起尤二姐。中國社會是有這樣的傳統的,凡事怪女人:有人騷擾你,那得怪你不自重,怎麼人家不騷擾別人去?
小廝興兒也對尤二姐說過鳳姐之潑之醋。這些警告,也許對尤二姐產生了一定的威懾。但是王熙鳳一出現、一解釋,這點威懾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小人不遂心,誹謗主子,亦是常理」,把鳳姐的狠毒視為小人的誹謗。
這樣一來,在尤二姐的理解裡,賈府不僅不是火坑,反而是充滿誘惑的避難所、歸宿地、甚至桃花源。相比之下,小花枝巷的宅子,有賈蓉的「鬼混」和賈珍的「探望」。取捨之間,尤二姐就不難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