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殭屍、打外星人、打怪物,電子遊戲一直對世界末日情有獨鍾。將人類文明設置為遊戲背景,為什麼能夠吸引玩家?
電子遊戲為何著迷於世界末日?
Why video games are obsessed with the apocalypse?
原文作者:Steven Poole
在很多電子遊戲裡,世界末日只不過是遊戲製作者用來創造一個特殊世界的藉口,這個世界裡不存在執法者或其他社會約束規則,有的只是暴力反抗怪獸的重複套路。
1982年出品的《機器人大戰2084 》等早期知名電子遊戲裡就已有類似場景。在《機器人大戰2084 》裡,一名孤獨的英雄必須要在很多房間裡消滅盤踞於此的機器人,才能拯救地球上的最後一個人類家庭。
英國設計師桑迪·懷特1983年製作的經典3D遊戲《螞蟻攻擊》視覺效果更為恐怖逼真,遊戲的場景設定在城牆環繞的沙漠城市安特埃舍爾,這個地方在發生災變後空無一人,布滿了巨蟻。在這裡,一對默默相愛的男孩和女孩必須躲避巨蟻的攻擊並用炸彈反擊。這是一部單色極簡主義的傑作:一對情侶在遍布灰色瓦礫的廢墟間掙扎求生,空氣中瀰漫著巨蟻發出的可怕聲響。在面臨末日情形時的悲情浪漫主義的激發方面,這部遊戲具有重要的開創意義。
然而,大多數電子遊戲只會呈現一種末日怪獸:殭屍。歷史上的末日小說往往反映了寫作時期人們的心態。例如,《啟示錄》就向基督徒作出承諾,稱他們不應該隱身於羅馬帝國,因為耶穌基督遲早會復活。
自從已故導演喬治·羅梅羅拍攝其第一部經典系列影片起,殭屍就反映出現代人對從非理性消費主義到流行病等等一系列社會問題的普遍焦慮。在電子遊戲裡,殭屍同樣扮演了敵人的角色,玩家們對殭屍大開殺戒時不會有任何良心不安的感覺。
殭屍遊戲裡,經常設定武裝力量和殭屍隊伍的對抗情節,以此描繪實體力量和內在邪惡力量之間的衝突,反映政治和社會上的擔憂。在《生化危機》系列遊戲中,全副武裝的特種部隊士兵和殭屍大打出手,而這些殭屍是一家神秘公司培育的病毒所造就的。
烏克蘭2010年製作的《地鐵2033》和2013年製作的《地鐵:最後的曙光》的調子則更加悲觀灰暗。這兩部遊戲都根據德米特裡·格魯和夫斯基的系列小說改編的,故事梗概是:在核武器大戰後,莫斯科倖存人口搬進了地鐵,組成了很多相互交戰的小團體,在一起的還有核輻射造就的變異人類。這是一部節奏極快的第一人稱射擊遊戲,遊戲色調陰暗壓抑,就像英國哲學家霍布斯說的那樣:人類哪怕面臨滅絕也學不會如何和平生存。
根據塔可夫斯基1979年影片改編的《潛行者:車諾比的陰影》是另一部預測核災難的遊戲。遊戲中,車諾比核電站再次發生核事故,這裡遍布突變異種,物理規律也不可預測。隨著當下核危機的不斷發酵,可以預見將會有越來越多的核危機題材電子遊戲問世。
其他殭屍遊戲的基調則更加抑鬱,且打破了常規的文學模式。在遊戲《最後生還者》中,突變寄生菌控制了整個末日世界。然而諷刺的是,其中一種寄生菌冬蟲夏草因為據說具有健腦的療效而成為一種價格昂貴的藥物,這種設定無疑給遊戲增加了一絲荒誕色彩。
《最後生還者》還反映了一個電子遊戲領域長期存在的問題:在追求劇場般視覺效果的同時,遊戲在一開始就鼓勵玩家殺掉自己見到的所有人,即便該人並沒有受到殭屍病毒的感染。想像一下,如果電影《末日危途》中維果·莫天森被替換成電影《蘭博》系列主演西爾維斯特·史泰龍那樣平均每分鐘都會結果掉三個敵人的性命的人設,該片劇情的悲劇效果定會大打折扣。
這只是大量反映末日題材的小說、影片和遊戲的其中一個例子。從特定的政治角度看,危險重重的殭屍世界卻可能成為一個令人嚮往的烏託邦:冷酷無情的無政府主義下,力量代表一切,弱肉強食天經地義。
如果從社會學角度分析,則會有更為有趣的發現:
心理學實驗室引入了多玩家的殭屍遊戲,研究者通過遊戲分析人類的某些本能。
遊戲的特效和情節均高度寫實化:遊戲中會出現恐怖的殘肢斷骨,玩家為了生存,必須去尋找食物、水、藥品和工具。在這個末日世界中,玩家必須自行抵禦殭屍的侵襲,更重要的是,還必須同時防備其他玩家。這意味著,未受病毒感染的人類才是最致命的威脅,他們自相殘殺,目的是為了盜取他人的武器和補給,遊戲的第一規則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在社會學實驗中,儘管"先開槍,再提問"的無情博弈理論策略最為奏效,但某些玩家仍然迸發出了人性的光輝。其中一名叫做"廢墟醫生"的玩家,甚至犧牲了自己爭取勝利的時間前去幫助其他傷者,並在他們失血過多死亡之前提供虛擬醫療救護。
無論是否涉及殭屍、疾病、核輻射還是機器人,所有末日題材電子遊戲都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有一個假設:末日之後,人類文明不會有任何翻盤的可能。然而,遊戲開發者們可能輕視了人類文明的韌性。
多年來,遊戲玩家都被灌輸了這樣一種觀點:一旦進入"世界末日"模式,人類生活的終點也就來臨。沒有任何殭屍遊戲設置了人類最終戰勝殭屍並光復人類文明的情節。然而在真實的人類歷史上,哪怕是被最兇殘野蠻的敵人毀壞的歷史,文明也能一次次地獲勝翻盤。
電子遊戲能夠真實呈現很多東西,比如殭屍流血後紛紛倒地的畫面;但有些東西卻無法體現,比如社會系統的力量。遊戲製作者認為,永遠會有出現無政府混亂狀態的可能,因此最好的解決方案為:劃出一片場地讓全副武裝的末日生存玩家演練生存技能。
作為在末日之戰後如何重建工業和科學社會的指南讀物,劉易斯·達特尼爾的巨著《知識》提出了新的、更為樂觀的模式。那麼,描繪一小群劫後餘生的人類重建文明的電子遊戲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