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為白血病的那天,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將發生巨變。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離死別,才發現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去做,就可能已經再也沒有機會去做了。健康逐漸離我遠去,我才頓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除了健康,都是浮雲。若我離去,留下年老的父母,承受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過完餘生,一想到這些,心如刀絞。我叫陳豔,今年34歲,來自江西省宜春市的一個農村家庭,我從事醫護行業13年,如今我得了「血癌」。
我自幼就體弱多病,我仍記得小時候很多個冬天的傍晚,放學後父親騎著自行車搭上我去隔壁村找醫生看病,路途那麼遠,路上很多地方還結冰,坐在後座上看著父親的背影,那時候就在心裡默默許願,等長大了,我也要學醫,治病救人,以後家裡人生病就再也不用跑這麼遠去看病了。小小的願望在2007年實現了,為了支援農村醫療建設,我考了鄉鎮的支醫志願者。我終於戴上了燕尾帽穿梭在一個個病房,用所學的知識和技能幫助患者減輕痛苦,恢復健康。
和那裡淳樸的人們有了感情,服務期兩年結束後我就留在了那裡。距離家裡80公裡的路程,為了回一次家會把假期全部攢一起。後來結婚,有了孩子,通過和老公的努力,我們一起從農村搬到了縣城,這樣離我上班的地方也近了一些,只有30公裡的路程。我便每天早出晚歸往返於家庭和工作,生活在往好的方向慢慢發展,雖然很辛苦,但是我很知足。
但是所有的美好,都被我不爭氣的身體打亂了。在2019年6月的一天,當時上樓梯感覺特別累,原本以為是白天上班晚上又要照顧孩子造成的,直到有一天晚上摸著右下頜一個鵪鶉蛋般大小的淋巴結,我才去醫院檢查。原本五分鐘就能出來的血常規結果,一直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報告,期間檢驗科的工作人員時不時來問我一些症狀,我隱隱感覺到可能出大問題了。拿到報告後,學醫出身的我瞬間懵了。我清楚知道我患了什麼病,十萬分之一的概率掉我頭上了,我該怎麼辦?
我一個人安靜地走出診室,蹲在急診門口,還是沒能忍住內心的難受,崩潰大哭。擦乾眼淚回到家,告訴老公可能是白血病。第二天一早轉到市人民醫院進一步檢查,確診為急性髓系白血病。我開始走上了漫長的抗白之路。化療摧殘的不止是身體,還有意志。從第一次化療開始,就不停地嘔吐、脫髮、反覆感染髮燒,並且每次發燒都是很進展特別快,感覺自己就快不行了,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一次又一次被醫護人員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因為基因突變的問題,打化療也一直未能緩解,醫生建議我們做骨髓移植。然而,唯一的姐姐卻沒和我配型成功,當時感覺特別絕望。可我的父母不願放棄我,我媽哭著說:「姐姐的不行,還有爸爸媽媽的,把我們的骨髓換給你,只要你能活著,我們的家就是完整的。」想著這輩子都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他們,卻讓他們在知天命的年紀為我操碎了心,還要給我第二次生命,眼淚忍不住一直淌,這一大家子都被我拖累了。
爸爸的配型結果出來了,五個點半相合,骨穿複查也顯示已經完全緩解,終於鬆了一口氣。老公要給我送飯,母親要照顧父親,我只能一個人進倉,移植過程比想像的艱難。回輸完後,我出現了腎臟衰竭、無尿、呼吸窘迫,一直徘徊在生死邊緣,每次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還好,還活著。後面出現了嚴重的肌肉萎縮,還沒出倉就已經沒法站立了。藥物的致幻作用還讓我一度產生心理陰影,在倉裡幾乎抑鬱了。從元月2日進倉到2月4日出倉,這期間我整整瘦了30斤。
出倉時,我已成半癱瘓狀態,兩條腿完全動不了,母親看到我當時的模樣瞬間哭成了淚人。之後,我每天想的就是怎麼鍛鍊這兩條已廢的腿。鍛鍊的過程比周歲娃娃學走路難多了,腳板沒知覺,如同踩棉花似的。我愛人每天攙扶著我進行鍛鍊,一步一步,我終於能顫顫巍巍地走上幾步了。可沒想到接下來是更加兇險的排異在等著我。
都說,移植有價,排異無價。移植後的一個月,我陸續出現了巨細胞病毒、肺部排異、肝部排異、皮膚排異。呼吸不上來,皮膚排異時癢得就像千萬隻螞蟻在咬,還火辣辣的,跟過敏一樣,根本沒辦法休息,夜裡睡覺都在撓。皮膚排異出了三次,現在這次最嚴重。通過免疫抑制劑調節都無濟於事,只能繼續加大激素和抗排異的藥物。每天花費七八千元,有時甚至上萬,壓得一家人都喘不過氣來。
我曾經想過放棄,我怕人財兩空,怕到時候父母老了還要幫我背一身債。但是父母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我,看著他們滿眼的心疼,我怎麼能輕言放棄,即使治療的路再艱難,我也沒有退縮的理由了。生命只有一次,雖然是這麼兇險的疾病,但是有父母做我的精神支柱,我好像也沒有那麼恐懼了,甚至開始期待出現奇蹟,用頑強的求生欲譜寫的生命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