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博物學下午茶」群裡在做一個調研,問大家都是什麼時候、何種機緣巧合開始觀察植物的,各路茶友紛紛從自己的記憶庫裡翻出了與博物的「戀愛」檔案,經歷不同、緣分各異,卻無一不動人無一不美好。
我呢,自然回憶了那段詩意的江南鄉村童年時光——每日上學放學路上與花草蟲蝶為伴。彼時只當平常,快樂而不自知,時間一拉開,不想卻成了這麼多年來無論走到哪裡都難以割捨的「鄉愁」。
我的「鄉愁」中,不僅有田埂上的野花野草,還有水渠邊的蜻蜓。
那時候,夏季插秧之前,河流上遊會開閘放水,河水流過阡陌縱橫的水渠,灌進水稻田裡。河水開始是濁黃的,順著水渠一路流,經過渠內野草的過濾,到了水稻田邊,已經清澈見底了。我就喜歡蹲在家門口的水渠邊,看蜻蜓點水,捉各種顏色的蜻蜓玩兒。
童年記憶是多麼神奇啊, 直到今天,但凡遇見蜻蜓,我總能想起童年江南水渠邊的蜻蜓,甚至還能記起當年那水流拂過青草的氣息。
既然說起蜻蜓了,點水蜻蜓款款飛,就把這些年我拍攝的蜻蜓做一個合集吧。
(一)斑麗翅蜻(又叫彩裳蜻蜓)
第一次遇見斑麗翅蜻,是前年夏天在深圳筆架山公園。我被黃蘭的香氣吸引,跑到河邊摘黃蘭的「毛筆頭」,忽然眼前一亮,一隻說蜻蜓不像蜻蜓、說蝴蝶不像蝴蝶的小傢伙從我面前飛過,輕盈盈地停到了旁邊的竹葉上。它的翅膀黃黑兩色,斑紋鮮明,在陽光下十分潑辣搶眼。
讀了南兆旭的《深圳自然筆記》,得知它叫斑麗翅蜻。南兆旭形容其翅膀的色彩為「琥珀色」。的確是琥珀色,不是黃色,很準確,很美。
這張是今年六月在深圳大學城清華的池塘邊拍攝到的。這隻斑麗翅蜻在草叢中上下左右亂飛了一會兒之後,停到了池塘邊的露兜葉子上。我悄悄靠近,長焦拉近,逆光,呵,這個角度看,斑麗翅蜻翅膀的琥珀色更加純正,真好看。
更精彩的是,看到露兜葉子外援尖利的鋸齒了嗎?我們這隻漂亮的斑麗翅蜻正在「刀尖上行走」呢,cool!
不少資料顯示,斑麗翅蜻會隨著日照方向移動身軀,將腹部朝向陽光的方向(你是不是也想起了向日葵?),以減少身體受熱的面積。
這一點聽起來十分有趣。不過這似乎不是斑麗翅蜻的獨家絕技,在查有關蜻蜓的資料時,我發現也有別的蜻蜓被提到有這項本領。下次不妨觀察一下,看看蜻蜓的腹部是不是指向太陽。
(二)鼎異色灰蜻
去年夏天,我在深圳梅林山的一處溪水邊看見了這隻鼎異色灰蜻。
溪水的「汲水處」在以前的梅林關特區管理線上,這條線如今還留有當年的鐵絲網,鐵絲網內外長著朱瑾、使君子、五色梅、鵝掌柴和各種其它植物。儘管梅林山公園管理處的工作人員說,這溪水是雨水從山上滲透下來的,沒有經過消毒殺菌,並不乾淨,但還是有很多人去汲水,回家煮「山泉水」,泡鐵觀音,「就是比自來水好喝」。可見城市人對自然原生態的美好想像和渴望。
這隻鼎異色灰蜻就在人們常去的汲水點附近的草葉上歇腳。它的身體像覆蓋著一層藍幽幽的冷調粉末,翅膀接近透明,鼎異色灰蜻整個看上去安安靜靜的。在樹的陰影下,伴隨著水聲,這隻鼎異色灰蜻營造了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感。
可能是感覺到有人在拍它,鼎異色灰蜻飛旋了一會兒,落到旁邊的草尖上,還是安安靜靜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鼎異色灰蜻給我的印象就是安安靜靜的,和那種夏天雷陣雨之前低飛亂撞的大頭蜻蜓形象迥異。
(三)杜松蜻蜓(又叫狹腹灰蜻)
這隻大傢伙是在深圳大學城的大沙河畔拍攝到的。其實它和前面說的鼎異色灰蜻和後面要說的曉褐蜻相比,體型上並不見得有比別人高大茁壯多少,之所以說它是大傢伙,是因為我覺得它的顏色、花紋,以及整個氣場,看上去比較彪悍、耐磨(奇怪,我怎麼回想起「耐磨」這個詞?)。它叫狹腹灰蜻。看,它停歇在河邊石頭護欄上,像不像一隻凱旋歸來的戰鬥機?
它還有另一個名字——杜松蜻蜓。我一看到「杜松」這倆字兒,馬上有一種心領神會的感覺。來,先幹了這杯杜松子酒再說。
不管是不是因為杜松蜻蜓身上的黃綠斑紋和杜松子酒的色澤相似而得了這個名字,我喜歡這個名字,甚至覺得它彪悍耐磨的形象也和杜松子酒這種烈酒在一定程度上氣質匹配。
(四)曉褐蜻
曉褐蜻是比較常見的。每當看到它,總會想起那首歌:「晚霞中的紅蜻蜓,你在哪裡喲?童年時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
所以,曉褐蜻似乎天生是帶著童年色彩、童話色彩的蜻蜓。
在池塘邊、草地上,渾身紅色(其實這個紅也分很多層次,細看能看到玫紅、橘紅、紫紅......)的曉褐蜻也往往最容易引起孩子們的注意。
這隻曉褐蜻是我在深圳大學城清華的池塘便拍到的,當時我的女兒先發現的它。孩子們一陣大呼小叫,曉褐蜻飛旋不止,不過,它很快又停到了原先落腳的樹枝上。孩子們發現,這隻紅蜻蜓好幾次被「騷擾」,但它轉了一圈總還飛回來停到這根樹枝上。
真是戀舊,總是選擇回到原來的地方落腳。
(五)玉帶蜻
玉帶蜻很好識辨,它的腹部長著一條白色的「玉帶」。玉帶蜻顏色不鮮亮,也沒什麼花紋,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但也正如人類的時尚界,五花八門的顏色輪番流行,你方唱罷我登場,唯有一種顏色搭配永不過時——黑白配,低調中透著品味,堪稱永恆的經典。
再看看,多看看,是不是覺得玉帶蜻很耐看,越看越好看?
對了,查資料得知,玉帶蜻並不都是一條白色的「玉帶」,雄性腹部白色,而雌性腹部黃色。遺憾的是,我兩次遇見的都是孤零零一個的「男生」,什麼時候能看到成雙成對的呢?
(六)長葉異痣蟌
以前一直以為,這種「小蜻蜓」是還沒有長大的蜻蜓,而前面說的那些「大蜻蜓」是老了以後的蜻蜓。其實不然。「小蜻蜓」長大了還是這麼纖細,它們再努力鍛鍊也長不成「大蜻蜓」那樣健壯的「肌肉」,它們是蜻蜓目下的一個科——蟌。
蟌顏色豐富,在我的記憶中,有藍色、綠色、紅色、橙色......它們體型纖細秀美,飛行起來很安靜,也飛不高飛不遠,總是在草叢中幽幽活動,用南兆旭的話說,「陽剛不足,陰柔有餘」。
不過,它也有一個好處,就是比較好捉,比我們前面說的那些大蜻蜓好捉。咦,這算它的什麼好處?恐怕是壞處吧。我童年記憶中蹲水渠邊玩耍的,大多是蟌。
(七)紅腹細蟌
最後這張算是放個大招拉個仇恨。兩隻漂亮的紅腹細蟌飛來停到了我的腿上,它們準是把我的腿當成一截樹幹了。
這不禁令我想起了法國自然文學作家列那爾描寫的一段釣魚經歷。垂釣很久一無所獲,本已意興索然,這時一隻翠鳥飛來歇在他的魚竿上,作者馬上精神一振、靈光閃現,「我摒住呼吸,因被翠鳥當作了一棵樹而感到十分自豪」,「翠鳥以為自己不過是從這根樹枝跳到了另一根樹枝」。
我也因被紅腹細蟌當成了一根樹幹而十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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