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讀者問我,美是什麼?這個問題好像很簡單,也好像很好回答,但凡能給觀者帶來賞心悅目而充滿愉悅之感的大抵就是美。美有了定義,美跟藝術創作等同嗎?這我就困惑了,美究竟是指什麼?藝術究竟怎樣才是藝術?或許並沒有那麼複雜,美是一種單純的存在與感受,藝術是個體生命審美體驗的詮釋。讀師延興的烙畫作品是一次美的尋找,藝術認識的又一次縱深思考。
師延興的網名叫做樂天派,大抵可以這樣理解「樂安天命,自強不息。」師延興的故事很悲情也很勵志。在最美好的少年花季,不幸不期而遇,課外活動時被折斷的羽毛球拍杆扎傷,戳到右眼神經三角區,從此倒在了病床上,一個朝氣蓬勃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懵懂少年一下子墜入了身心痛苦的萬丈深淵。病痛不堪忍受的折磨和極度想康復的欲望支撐他死心不息多方求醫,但都以失望告終。師延興不得不接受一個殘忍的事實,從此成為一位高位截癱的殘疾人。人生的喜怒哀樂,喜和樂似乎就這樣殘忍把他拋棄了,沮喪和絕望主導著他的情緒,一度動過輕生的念頭,在生與死之間徘徘徊徊,他最終選擇了堅強活下去。大抵絕望到了谷底就會反彈,這個不幸的少年心智一下子成熟了起來,意識到身體殘疾但不能讓自己的人生殘廢了,站不起來也要自己爬起來。他要學識充實自己、強大自己。學校是回不去了,他只能自學,他先自學文化課程,同時他開始學藝,他急迫的想找到精神上的信仰和心靈的皈依,唯這樣他才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和動力。他練書法,學木雕,玉雕,麥稈畫,蛋雕,繪畫,要不趴在床上要不就是坐在輪椅上自學,沒有老師教授和指導,全憑自己苦練,揣摩,領悟,艱辛可想而知。在他所嘗試學過的數種工藝中似乎都沒法很鍾情於哪項,後來從他父親口中知道還有一門藝術叫烙畫,他急不可待讓父親為他準備烙畫的質材和工具,這一試奠定了他堅決了在烙畫藝術路上攀爬。
二十個冬寒夏署,師延興正所謂「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經過這漫長的堅韌「求索」師延興的烙畫藝術在烙畫界不容小覷。並慢慢形成了他個人的風格,他的烙畫作品喜用高溫,高溫致產生焦糊,這既突破了傳統烙畫無水可潤的不足,使烙畫也能像國畫、油畫,有乾濕濃淡之分。也許是經歷了人生的大悲,生命的色彩也濃烈了幾分,他的作品用色很重,濃彩中呈現著一種厚重。面對他的烙畫作品我一度審美失卻,我原有審美標準與審美情趣偏重於「書卷氣」,著重於思想深刻,氣度高雅,作品氣韻或沉鬱,或清逸,或磅礴,始終只繞著一個「雅」字。總認為書畫是君子之藝,是文人士大夫的雅事,頗有文人士大夫自高,標榜的意味。師延興的烙畫作品打破了我對美的狹隘認識,對藝術的片面理解。
歷經二十年的潛心研究師延興的烙畫作品技藝嫻熟,作品呈現著一種熱烈和張力。這也許來自於畫者生命經歷了大悲後對生命有著別樣的認識,他把藝術作為信仰,生命虔誠皈依藝術,漫長歲月枚枚不倦的追求和執著默默轉化為畫者的藝術意志,進而創造出美的形式。他不為誰創造,他只為自己的生命創作,故他遵從自己內心的自由發揮,同時他不受戒於理論的條條框框,不受文人士大夫的理智壓抑天性和情感。直述個體生命審美體驗,詮釋純屬個體的美學認知。他的烙畫作品的美沒有譜系,僅僅來自一個體生命對美的領悟。作品呈現給我的直覺,就一個字,美,美得純粹,美得華麗,美得張揚。我徒然感覺「士氣」洋溢,這個「士氣」非文人士大夫那種士氣,而是生命勇士的士氣,沒有一點矯情的纏綿悱惻,歡快明亮,賞心悅目,潛意識和顯意識都詮釋著畫者內心的強大和張揚著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