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古典園林,粉牆黛瓦,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但是,透過各式的磚砌花窗,如果沒有看到芭蕉樹,這園林好像總少了些神韻。而芭蕉出場的最佳季節,是在夏天。
中國古典詩詞裡的芭蕉,也大多出現在夏日場景裡。譬如,南宋末年詩人蔣捷,在《一剪梅·舟過吳江》中寫道:「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春末夏初,詩人泛舟吳江,滿目江南風物,特別是紅櫻桃與綠芭蕉,不禁令人感慨似水流年、天涯羈旅。
再如,南宋詩人楊萬裡在《閒居初夏午睡起》中寫道:「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炎炎夏日,何以解暑?酸爽的梅子給人以味覺上的享受,深綠的芭蕉給人以視覺上的清涼。
長久以來,江南、夏日與芭蕉,已經成了「三位一體」般的存在。不過,我總感覺,從長相看,芭蕉並非原產江南,而是自帶某種亞熱帶海島風情。查閱《辭海》,發現了答案:芭蕉為「多年生草本。具匍匐莖。假莖綠或黃綠色,高達6米,略被白粉。葉片長圓形,長達3米。穗狀花序下垂,苞片紅褐或紫色。果肉質,黃色,有多數種子,不堪食用。原產日本琉球群島和中國臺灣。秦嶺、淮河以南常露地栽培供觀賞」。如此說來,江南已經接近芭蕉生長極限的北緣。它不知在什麼年代、被什麼人引種到江南,從當初人們眼中的奇花異草,轉變為習以為常,進而不可或缺。
不過,依舊有人對芭蕉充滿了好奇心。李清照寫過一首《添字醜奴兒》: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
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清。
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
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遙想當年,大宋北方淪陷,山東姑娘李清照逃難到江南。見慣了大梨大棗的她,「窗前誰種芭蕉樹」,初見芭蕉,對於如此長大的枝葉花果,自然是感到新奇。我們前面說過,芭蕉栽培於秦嶺、淮河以南,這秦嶺、淮河正是中國地理的南北分界線。
芭蕉的美,在於春天蜷曲的、嫩綠的新芽;在於夏日舒展開來、肥綠的、巨大的葉片,在於紫紅色的花瓣和嫩黃的花蕊,真可謂「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清」;在於秋冬季節半枯半綠的可憐模樣。芭蕉的果實比香蕉小,「不堪食用」,不知有哪個調皮的孩童嘗試過?
夏日庭院裡,不論日頭多麼毒辣,有了芭蕉,人們馬上就進入「心靜自然涼」的境界;如果是在雨夜,那麼請做好心理準備,那雨打芭蕉的滴滴答答,加之李清照國破家亡的心境,可真是要令人枕上輾轉到三更。(大詩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