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級、驚悚、懸疑、科幻、戰爭、古堡、救贖…
混搭了這麼多元素,這片卻沒一點尷尬,反而,經歷心驚肉跳、惶恐意外,終於柳暗花明的時候,這新片,又讓人陷入沉痛和哀傷:《戰爭幽靈》
1944年,納粹佔領下的法蘭西。
五名身經百戰的法國士兵,接到一個任務:他們要來到一座華麗的城堡,守住它,直到下一班士兵來接替。
城堡最初的主人,是有著皇室血統的富貴家族。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城堡的所有人,都死了。隨後,這座城堡,被納粹最高統帥部徵用過一段時間,棄用。
五名士兵在沙場九死一生,見識了太多血肉橫飛。對他們來說,執行這樣的任務,簡直就跟中了獎一樣。
城堡偌大的空間就不用說了,客廳、臥室、閣樓、書房、廚房、地下室…一應俱全,物資儲備充足,儲藏室堆滿了香腸、奶酪,還有酒和茶…
士兵們不僅能坐在溫暖的壁爐旁,喝白蘭地,興之所至還能彈彈鋼琴,解解壓…
然而,沒待多久,士兵們就敏銳地覺察到,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兒。
整個城堡,都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閣樓的地板,有幾道白色劃痕…
書房的地毯,有一團說不清的黑色汙漬…
儲藏室有個鎖得牢牢的神秘木箱子,怎麼都撬不開…
臥室則擺滿了眼神呆滯的洋娃娃…
就連全家福的照片,都讓人感覺怪怪的…
不僅如此,這個城堡似乎有生命一樣,仿佛,除了五名士兵,還有其他人住在這裡:
明明鎖著的門,忽然自己就打開了…
壁爐裡好像有人在說話,天花板會傳來詭異的敲擊聲,音樂盒能自己旋轉起來…
正翻看原主人的日記,燈忽然熄滅了…而相框裡的一家人,忽然都不見了…
當離奇的事一樁樁上演,這五名士兵才有些恍然:難怪,上一班駐守的士兵,一等到有人來接班,便急不可耐地離開,捲起鋪蓋就要走。
五名士兵到時發現,他們都沒睡在柔軟的床上,有的直接露天橫在屋外的車上。
他們眼神躲閃,走的時候,連背包都忘了拿…
一切太蹊蹺了,最保險的辦法,就是離開。五個士兵正在糾結,要不要冒著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危險,放棄執行駐守城堡的任務。
此時,電臺傳來了消息:有一隊敵軍,正在前往城堡的路上…
如果他們留下,將是5對50的局面,寡不敵眾,勝負可想而知。
沒有人想送死。就在大家決心走的時候,更讓人驚恐的事發生了:
一名拿筆的士兵,被控制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寫下:如果離開的話,你們全都會死…聯絡的電臺,也清晰地傳出了一個女聲說:你們會死…
《戰爭幽靈》是埃裡克·布雷斯,繼《蝴蝶效應》之後,第二部執導、編劇的電影長片。期間,埃裡克·布雷斯主要擔任編劇工作。
作為影史經典,《蝴蝶效應》在豆瓣電影排名第82位。
導演埃裡克·布雷斯在《戰爭幽靈》片場
拍完《蝴蝶效應》,導演遲遲沒有開啟第二部長片。直到16年後的現在。
網友評論:腦洞很大,即意外又驚喜,開放式結局讓人意猶未盡…誰能想到,中世紀的冤魂、二戰的士兵、未來的高科技,竟被銜接地毫無違和感…結尾的反轉,真是神來之筆。
曾經,《蝴蝶效應》就在敘事結構做文章,靠著懸念和緊湊的節奏,一步一步,填補影片的情節留白…
這一回,《戰爭幽靈》也有似曾相識的技法。連載體,都有些像:比如,日記。《蝴蝶效應》裡,一本日記推動劇情、串起了全片。《戰爭幽靈》中,給予謎題、增加懸疑、擴展想像空間的,也是日記。
不過,《戰爭幽靈》的野心更大。短短95分鐘,串講了四個故事,跨越至少3個年代。留心觀看的話,每個恐怖的留痕、令人莫名的蛛絲馬跡,都會在最後20分鐘,謎底真正揭曉時,一一對應上所有懸念…
用網友的話說,《戰爭幽靈》構建了布局精細、堪稱完美的「循環困境」。
而如果你以為,看到結尾就圓滿了,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戰爭幽靈》在末尾,還埋了梗,讓人帶著驚懼倒吸一口涼氣…
值得一提的是,埃裡克·布雷斯在取景、場景設計上做得很棒。
《戰爭幽靈》在保加利亞拍攝,創造了逼真的中世紀古堡,和超自然、不安的環境,讓一個虛構的故事細膩可信…
在故事前半段,它嫻熟地運用懸疑元素,塑造了一個標準的鬧鬼古堡…
比如,地毯下邊的圓形祭壇…
比如,火柴莫名地就是打不著火…
比如,永遠都是裝滿水的浴缸…
比如,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鬼影…
然而,埃裡克·布雷斯絕不會滿足於,僅僅拍一部讓人驚恐的鬼片。
實際上,讓他決心操刀《戰爭幽靈》的契機,正是埃裡克·布雷斯關注到一個現象:因為沒有得到適當的治療,退伍軍人自殺率很高。
「每天有20人自殺,他們沒有得到政府足夠的照顧…」
產生這種現象的癥結,就是我們今天所熟知的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我們都知道它的意思:受到心理創傷後,有些人會產生精神、心理問題。
可事實上,很少有人了解,一開始,PTSD,就是指由戰爭帶來的精神崩潰。而最初被確認為患有PTSD的人,就是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士兵。
PTSD的前身,被叫做彈震症。
他們表現出接觸戰場、戰爭後的,一系列的生理、心理、精神異常,多數人終生難愈。
在《戰爭幽靈》中,導演大量、細膩地描摹了參戰士兵的心理,並不遺餘力地想展現戰爭殘暴的一面。
比如,一旦成為仇敵,彼此都要置對方於死地。這個用刀直捅喉嚨,弄得鮮血汩汩而出;另一方,要檢查倒下的敵人是否真的沒了命,狠狠地來上一刀,或者補上一槍。
即便敵人死了,那也要撬開他的嘴,看看裡邊是不是鑲著一顆金牙。
比如,士兵的家人收到了一封看似報平安的家信。但認真去讀,卻發現有些地方不對。
這封信上寫著:我過得很好,食物也不差,還可以整天打棒球之類。末尾,寫信人來了一句:把這枚郵票,留給哈羅德叔叔吧。
——可是,這個家裡,並沒有哈羅德叔叔。
於是,家人泡開郵票,分析底紋,最後,他們發現了五個小字:我舌頭被割…
又比如,《戰爭幽靈》中展現的,極端分子對平民的殘虐殺戮:溺斃、吊死、活燒…
把屍體扔做一堆,沒有葬禮,沒有墓碑…
《戰爭幽靈》的片頭,有大篇幅的字幕獨白。出自迪特·沃納,一名18歲的二戰一等兵。
他說:這場戰爭永無止境。每一步,都令我身心俱疲。每一震,都令我心靈脆弱。每一步,都令我離家更遠。
直到我變成一具早已吻別母親的軀殼。
我無時不刻緊張著:不知道哪個會先到:是奪走我生命的子彈,還是我最後的救贖機會。
沒有人會真的想拿生命開玩笑。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戰爭幽靈》中,前一分鐘還在敵軍口中撬金牙的士兵,後一分鐘,就把搜集好的一包金牙,送給了敵方的無辜平民。
《戰爭幽靈》提到創傷,提到救贖。
比如,那本叫《鷹河橋事件》的書,講述了19世紀60年代,美國獨立戰爭時期,一位被囚禁的農民,因為受到種種非人待遇,而幻想自己已經逃走…
有醫生說,心靈是強大的治療工具,但若受到癱瘓意識和截肢的影響,心靈就會關閉,等待死亡。
這莫不是,遭遇PTSD的士兵,最大的困境。
戰爭終有結束的那一天。日子會恢復和平。可士兵曾經遭遇的、經受的,他們卻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痊癒。
BBC曾拍過一部紀錄片,《一戰的秘密恥辱:彈震症》,裡邊呈現了大量患有PTSD的一戰退伍士兵。
他們可能在戰場屢獲殊榮,他們可能被尊為英雄,可他們卻再也回不到過去,再也不能做以前的自己…
有人僅僅23歲,卻因為面部痙攣,看起來像46歲…
有人可以穿過成山的屍體,卻受不了,親眼目睹婦女和孩子被活活燒死。
退役後,他忍受不住,每晚去騎自行車,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以逃避心魔。可女友卻理解不了,以為他不愛她了,離他而去…
他們說:當你回歸平民世界,他們不懂你曾經經歷過什麼,你無法與他們交流。
你離開的時候,軍隊並沒有告訴你,怎麼才能做回你自己。
所以你只能把情緒壓抑起來,只有喝酒才能讓你不去想那些事…
細思極恐。
毛骨悚然。
沒有比戰爭,更恐怖的恐怖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