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3月02日 08:29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劉利民
字號關鍵詞:句子;語言;語義內容;索引詞;語義最;主義;詞項;情境;語境;字面意義
內容摘要:語義理論的一個較新的研究發展是「語義最小主義」(semantic minimalism)。他們認為,說話人可以帶著不同的意圖說出一句話,但是句子只有一個語義內容,且這個語義內容不受任何意圖的影響,即任何意圖都不能為句子的語義內容增加什麼。語義最小主義對索引詞的處理是將它們視為表達式的具有語義統一特徵的語義類型。因此,雖然指示詞、人稱代詞等詞項具有索引性可由句法出發而對句子語義產生微弱影響,但是它們本質上是語義類型,具有語義統一特徵。語義最小主義力圖拋棄「語言的使用」這樣模糊不清的理論,維護語義學作為一門科學的價值,即描寫詞項的語義值以及詞項的語義值為其所在的句子的語義值作出了什麼貢獻。
關鍵詞:句子;語言;語義內容;索引詞;語義最;主義;詞項;情境;語境;字面意義
作者簡介:
語義理論的一個較新的研究發展是「語義最小主義」(semantic minimalism)。所謂「最小」,指的是存在可確定真值的最小的句子內涵,這一內容由構成句子的詞項意義以及這些詞項的句法組合模式所決定,不取決於語言使用者的意圖及他們具有的情境知識。這一觀點被認為是「最小主義的語言學新轉向」。語義最小論在西方語義學和語言哲學界引發了一定的爭論。筆者將在本文中就相關問題進行簡要介紹。
反對基於意圖、情境的語義學
語義最小主義反對基於意圖、情境知識來說明語言意義的語義學。一些學者為意圖賦予了先驗性,將說話人的意圖確立為根本的意義;而另外一些學者則認為是認知關聯性使得意圖得到理解,因而關聯性對於言語推論至關重要。支持語義最小主義的學者則反對上述兩種觀點,認為在理解語言意義的過程中,字面意義具有先驗性,句子和它的語義表達的命題之間存在著關係。句子是語義內容的首要承載者。
他們認為,說話人可以帶著不同的意圖說出一句話,但是句子只有一個語義內容,且這個語義內容不受任何意圖的影響,即任何意圖都不能為句子的語義內容增加什麼。例如,說話人說出了「張三養了一條狗」這句話,雖然說話人說這句話時可能帶有警告的意圖,如「當心,那是只惡狗」,但是命題「張三養的狗是惡狗」卻既不是說話人意圖的命題,也不是他說出的句子的語義內容。說話人的警告意圖並未給句子自身增加新的內容或者改變句子的字面意義。說話人說話有目的,但語言自身並無目的。
另一方面,句子的語義內容實現為英國哲學家約翰·奧斯丁所提出的言旨行為,也就是表達出了說話者的某個用意,並不等於語義內容就具有了語旨力(illocutionary force)。例如,史密斯先生煩透了鄰居家的小孩湯姆,想趕他走,於是對他說:「湯姆,你有家嗎?」湯姆回答:「我當然有家,這你知道。」然後繼續頑皮。在這個例子中,聽話人對句子的字面意義做出了反應,卻完全沒有把握說話人的意圖;因此說話人的意圖是否有被識別、被遵從或者被拒斥等言語後效,顯然取決於聽話人在解讀語義內容時是否掌握進一步的信息。說話人的意圖、說話時的情境知識等一系列語用因素都不能想當然地處置句子本身的語義內容。對句子的理解只有語詞解讀,沒有思想解讀。
顯然,就人所具有的語言能力來說,無論聽話人是否能獲得給定語境中言語行為的經驗意圖,語義內容都是跨越所有語境的。一個句子的字面含義並非取決於說話人意圖,並且也沒有任何意圖能夠轉換其意義或者生成一個言語行為內容。
反對以使用來確定意義
語義最小主義反對將語言意義建立在語言的使用之中,主張句子基本的命題性意義。為此,這些學者對句子、陳述、命題做了更嚴格的區分。他們主張,句子是自然語言中任何一個語法正確、完整的序列,按組合性原則由名詞短語和動詞短語組成。陳述是一個說出來的或寫出來的句子所具有的內容,即「說的是……」而命題則是同義陳述句的集合。如果兩個句子意義相同,那麼它們表徵了同一命題。
因此,句子、陳述、命題是不同的概念。第一,同一句子可以是不同陳述、不同命題。例如「張三是高個兒」這個句子可以用來說一個籃球運動員或一個小孩的情況,兩種情況下相同句子說的不是關於同一件事的同樣的內容,運動員的身高與小孩子的身高的評論顯然意義不相同,所以並不能表徵同一個命題。第二,同一陳述可以來自不同句子、構成不同命題。例如,甲對乙說「你很傷心」、乙說「我很傷心」(或者乙用外語說「I’m sad」)等,這三個句子說的是關於同一件事的同樣的內容。第三,同一命題可有不同句子、不同陳述。例如,「傑克和吉爾共有母親或父親」這個句子與另一個句子「傑克和吉爾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雖然陳述內容並不一樣,卻屬於同一個命題,因為前者若真,後者也真;反之也是一樣。
在此,語義最小主義的理論觀點值得注意。他們提出,命題是同義陳述的集合。陳述是關於事實的,陳述的經驗之真就是某個事實對於一個命題的例證。命題則由可能世界語義學來鑑別,即在可能世界中一個命題為真或者是可能世界對真值的函項。這是一個獨立於語言的命題定義。也就是說,即使一個命題被斷言為真,那也還需要陳述是什麼事實使之為真,例如即使命題「地球上有紅色車」為真,這也沒說出到底在哪兒有多少輛車是紅的。由此觀之,命題與陳述是類型—示例的關係,就像個體對某些共相性質的示例一樣。事實在此是一個關鍵詞,語義內容的解讀基於事實。這避免了把事實設置為使得命題為真或為假的句子的屬性,也避免了把命題解釋為抽象實體。
索引詞的語義特徵是相互參照
不可否認,語境敏感詞項是存在的,其中包括索引詞。語義最小主義對索引詞的處理是將它們視為表達式的具有語義統一特徵的語義類型。
指示詞、人稱代詞等的指稱確實有賴於具體情境,但是作為類型的索引詞的語義特徵就是它們的相互參照,比如,「這兒」就與「那兒」相互參照。對於空間索引詞,這是得到空間坐標體系保證的。但是空間參照點本身對言語使用者不是直接可及的;所給予他們的唯一實體只能是直接知道的實體,而這些實體自身處於時空體系的框架之中。
典型的索引詞「我」也是如此。甲說「我牙疼」、乙也說「我牙疼」,那麼「我」的指稱不同,但是該句子類型的這兩個示例卻有著相同特點,決定了相應於不同語境的內容,因此該句子的特點就是可能語境對於命題內容的函項。聽話人聽到「我是甲」這句話時,會斷言這句話為真。如果A是示例中「我」的說出者,那麼他就是甲;但詞項「我」的引入先行地保證了無論A是一個什麼對象,都必須是示例「我」的說出者。
因此,雖然指示詞、人稱代詞等詞項具有索引性可由句法出發而對句子語義產生微弱影響,但是它們本質上是語義類型,具有語義統一特徵。將索引詞定義為語義類型意味著,在不同語境中的索引詞可能空間坐標位置不同,但是通過結合情境集合所給出的索引詞的特點,語言使用者就能找到具體的索引詞所指的實際對象。
總之,語義最小主義的觀點很明確,人們在不同語境中所說的話的非字面意義,並不為說出來的句子增加任何進一步的內容。說話人的意圖由聽眾來進行識別,但說出來的句子如果沒有字面的語義目的,那麼將無法識別句子所想要表達的各種不同意圖。沒有任何行動或使用能夠賦予語言的詞項、句子以意義。
語義最小主義力圖拋棄「語言的使用」這樣模糊不清的理論,維護語義學作為一門科學的價值,即描寫詞項的語義值以及詞項的語義值為其所在的句子的語義值作出了什麼貢獻。他們的理論立場和論證進路是有思想啟發價值的。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