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評小保方晴子事件:「女性標籤」帶來的「修羅場」
諾貝爾物理學獎在日本掀起的喜悅浪潮仍在繼續。「日本驕傲」瀰漫的氛圍之下,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在諾獎公布的同一天,一個被認為使日本學界信譽蒙上「暗影」的人,在一片「塵埃未定」中迎來人生又一個轉折點。早稻田大學7日宣布,決定取消理化學研究所「美女研究員」小保方晴子的博士學位,但設定了一年左右的「緩刑」期,若其能夠進行符合博士論文要求的修改,就可以維持學位。另一方面,理化學研究所給予小保方的「再驗證實驗」期限到下個月底為止。
似乎一切都在等待時間裁決。
刻意打造的女性科學家典範
在兩個月前,導師笹井芳樹自縊身亡使小保方晴子又一次站在輿論風暴的中心。事實上,在這個「傳奇故事」的開端,研究成果本身似乎並不是日本輿論的真正興奮點,「女性的身份」才是。日本科研領域向來以中老年男子為主,給人以古板嚴肅的印象,而小保方青春靚麗的形象迅速深入人心,讓日本科研領域颳起一股「理科女」的性別旋風。「實驗室的牆刷成了粉紅色,裝飾著卡通人物……」報紙雜誌上小保方實驗室的細節隨處可見。而在一些電視節目中,報導畫面的重點往往是她「各式各樣的假睫毛,還有身上那件雖說不太實用但很惹眼的寬袖圍裙」。媒體的喧鬧之外,致力於打造一個「讓女性閃耀光彩的社會」的日本政府,也仿佛看到一個絕好時機。日本文部科學大臣下村博文今年2月宣稱:「我們要打造這樣一個環境,讓更多的年輕男女從事科學研究,令我們可以獲得第二個、第三個小保方。」
可以想像,絢麗出場的小保方晴子一開始就不是一個人,她承載著日本社會上下對一個理想中的女性科學家的刻意打造。而現實殘酷。造假事件曝光後,輿論對小保方的態度急轉直下。如果說《紐約時報》此前的報導指出「很多日本女性不從事科研的理由是女科學家在人們尤其是男人看來,不可愛也不關心美麗。」那麼,被認為美麗可愛的晴子在一些媒體故事裡又迅速走向另一種猜想。「亂倫研究室」、「情色交易上位」等含有人身攻擊的報導充斥報刊。網絡上,只要帶有「笹井芳樹」和「小保方隱私」等字眼,無論是否有實際內容都會帶來大量點擊率。
如櫻花般絢麗綻放,爾後迅速走向凋零。在這個崇尚集體主義的國家,在這場被認為是2005年韓國黃禹錫造假事件之後國際科學界最大的醜聞面前,小保方晴子很快發現,通往真相的道路其實是她一個人的「修羅場」(意即形容慘烈的戰場或者殘酷的境遇)。
「他們把她送上屋頂,卻拿走了梯子」
「有功」時紛紛站在她身後的人,此時都在力求「無過」的自保中遁形不見。小保方研究團隊的一員、山梨大學教授若山照彥日前對《日本新聞》吐露了心聲,「剛開始我並不相信她所說的,但如果這項研究被驗證是正確的,就可藉此超過美國同行。」若山曾有過先是力挺實驗可成功複製,而後又道歉稱其不存在的微妙行為。
「然後,誰都不在了。小保方處於孤立無援狀態。」之前還猛挖「美女科學家」私生活邊角料的《周刊新潮》雜誌,在幹細胞科學家笹井芳樹自縊身亡之後,對痛失導師保護傘的晴子流露出少見的同情,「另一美國導師查爾斯·瓦坎蒂也表示將辭去在哈佛大學的職務,並『休假』一年。」
誠然小保方承認自身也有學術不當行為,但《朝日新聞》認為,這是科研成果至上主義主導的必然結果。即便是一流的理化研究所,也脫離了用科學的態度評價科學研究成果的理性軌道。在日本,只有七分之一的高校研究人員是女性,這個比例是發達國家中最低的。諷刺的是,理研所以為弱勢群體提供優惠待遇而聞名,該機構正努力讓更多年輕女性擔任要職。「這種做法的不良後果是,他們反應過度了,而且可能有點操之過急,」曾在理研腦科學研究所工作的神經生物學家凱薩琳·羅克蘭說。
剝離真相是非的迷霧,小保方個人的命運備受關注。對於她的境遇,諾貝爾獎得主山中伸彌有一番意味深長的評價,「他們把她送上屋頂,卻拿走了梯子。」事實上,在小保方晴子這項研究成果公布引發外界一片讚譽的時候,作為日本幹細胞研究領域巨擘的山中卻保持沉默,並沒有第一時間對這位年輕的晚輩予以「應有的讚揚」。其中原因,如今耐人尋味。
STAP細胞造假事件的真相究竟如何?小保方晴子能否挽回自己的名譽?深陷羅生門的她,要面對的不僅是對真相的詰問,還有那些反覆被撕扯的「女性標籤」所帶來的「修羅場」。 本報記者 吳宇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