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978年12月12日發表於《巴爾的摩太陽晚報》上的一篇紀實文章,寫了一場最終失敗的手術。
作者把手術驚心動魄的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細節都完整記錄下來,如同在手術臺上安裝了一臺攝像機,幫讀者看到了這一切。
文|喬恩·富蘭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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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的出現
冬天,一個寒冷的早晨,大學附屬醫院高級腦外科專家託馬斯·巴比·達克爾醫生天沒亮就起床了。妻子只給他端上華夫餅乾,沒有咖啡。咖啡會使他手發抖。
市裡。附屬醫院第12層樓上,埃德娜·凱利的丈夫在和她告別。
57年來,妖怪一直躲藏在凱利夫人頭顱裡。這種情形決不能繼續下去了。今天她膽戰心驚,卻橫下一條心。
時針指向上午6時50分。
隨著手術日期一天天臨近,她說「死,我倒是不怕。我的視力已受到影響,發生過多次腦溢血。早在幾年前我就喪失嗅覺和味覺。並且頻繁發病。每次發病時,我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然後就喘不過氣來。病已影響到腿,我已半身不遂。」
「3年前,大夫對我說,等在我面前的是失明,偏癱,最終是死。我患有動脈瘤,是妖怪引起的。我嚇得要死……沒有一天不是在疼痛中度過,我精疲力竭。我實在疼得受不了,我再也不願這樣活下去了。」
達克爾教授臨上班時,夫人遞給他一個紙袋,裡面裝有一塊夾有花生醬的三明治,一隻香蕉和兩塊甜餅。
市裡。麻醉劑對凱利夫人的頭起了作用。凱利夫人後腦先天長有畸形血管纏結。開始並不大,由於逐漸發展,在頭顱內壓迫健康腦組織。
終於在1942年出現症狀。一根畸形動脈因承受不了壓力而破裂,凱利夫人抱頭猝然倒下。
從此,巨痛無時不刻都在折磨著她。
第一次腦溢血時,凱利夫人正懷著第二個孩子。她忍著痛苦,撫育孩子,照料丈夫。畸形在繼續惡化。
她開始把畸形叫做「妖怪」。
上午7時15分。11號手術室。技師在檢查腦外科手術顯微鏡,護士擺好繃帶和手術器械。凱利夫人靜靜地躺在不鏽鋼手術臺上。
一枚小傳感器穿過靜脈放進凱利大人心前室。麻醉師簡·馬賈斯科博士將傳感器與7英尺高的電子儀器聯結起來。波形開始有節奏地在示波器上閃過。
隨著每次心跳,揚聲器傳出怦怦的聲音。穩定的怦怦聲雖不大,卻充滿整個手術室。
達克爾醫生走進手術室,在夾著X光片的讀片器前停住腳。他曾帶著這些X光片去過歐洲、加拿大和佛羅裡達聽取意見,他早已把它們印在腦海裡。雖然如此,他現在仍然又把它們審視一番。目光長時間地停留在主動脈上兩個脆弱的瘤上。它們可能一碰就破。
位於凱利夫人眼球正後方的那個瘤最危險,可也容易摘除。那是第一個瘤。
達克爾醫生的助手,一個實習醫生把凱利夫人的頭固定好,剃去她的頭髮。達克爾醫生在一旁註視著。「我們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他說。又看看夾鉗的三個夾腳是否將頭顱確實固定住。
凱利夫人身上蒙著綠色手術單,只露出一塊6英寸大小的月牙型頭部。一隻戴有橡皮手套的手剛伸出,手術助理護士多麗絲·施瓦布蘭德立即送上器械。止血鉗迅速夾住動脈。鮮血濺到達克爾醫生的手術衣上。
心臟「怦,怦,怦」跳著,每分鐘70次,很穩定。
現在時間是上午8時20分。
今天達克爾醫生預備切除那兩個對凱利夫人生命構成直接威脅的動脈瘤。以後,他將再直接對付妖怪。
這是個極擔風險的手術,註定要把達克爾醫生推向神經外科的是非之地。好幾個專家說他根本不該做這個手術,說只有讓凱利夫人死亡。不過,一般認為他無權選擇。選擇權在凱利夫人那裡。
達克爾醫生說:「手術一塌糊塗,也就是說病人手術中死亡的可能性佔三分之一。」
「我曾在心裡反覆考慮,並和其他專家斟酌商量。我也替病人想過。在手術會怎麼樣和不手術會怎麼樣之間權衡利弊,我相信應當做這個手術。」
凱利夫人的意見是:做。
現在,已做出決定。達克爾醫生切開凱利夫人頭皮,露出肉白色的骨頭。
半英寸長的鑽頭震顫聲在手術空裡嗡嗡作響,淹沒了有節奏的心肌監測器的怦怦聲。當達克爾醫生將2x4英寸見方的三角顱骨遞給手術助理護士時,已是上午9時。
如同橡膠似的軟而堅韌的腦膜切開後,露出灰色軟耷耷的前腦回。
「在那兒!」一名護士噓地一聲。「忙了半天就是為了找它。」
時針指向9時20分。
這時,達克爾醫生往後稍稍讓了讓。將戴橡皮手套的手高高舉起,避免汙染。趁其他人把顯微鏡推向熠熠閃動的大腦上方時,這位神經外科專家再次面對x光片沉思默想。
心臟跳動有力。1分鐘70次,1分鐘70次,1分鐘70次。
他衝著x光片說了一句:「今天夠我們瞧的了。」
達克爾醫生把臉貼到顯微鏡上。伸手要一件鑷子樣的通電儀器。助手靠近他,站在輔助目鏡前。
一臺電視錄像機記錄下達克爾醫生的手術情況。在房間另一頭亮著一臺彩電,將放大了許多的腦子圖象顯示出來。光滑的鑷子頭部漸漸進入畫面。
達克爾醫生的手術意圖是用微型彈簧夾卡住腫瘤底部。但首先必須在凱利夫人右眼上方切口放入鑷子,通過一段曲折的路線,最後才能達到深埋在下面的人腦動脈環。
路途遙遠。經過放大的頭腦有一間屋子那麼大。達克爾醫生的小巧圓頭儀器1毫米l毫米地往前跳動。
他的方案是從前腦——產生意識的地方和腦部一個象拇指那樣的凸出物——叫做顳顬葉的地方插入。
達克爾醫生小心翼翼地把這兩部分撥開,以形成通向縱深的道路。
時針指向上午9時36分。
灰色腦回滲出分泌液,在無影燈下閃動。顯微鏡中景象隨著心臟監測器的怦怦聲而上下抖動。
光滑的探頭輕輕地、輕輕地挑開小小的灰包腦回,擴成一個小通道,1毫米1毫米地進入閃光的腦回中去。
手術因遇到傷疤組織而受到影響。
每次妖怪引起腦溢血都留下疤痕,使組織發生粘連。達克爾醫生必須把它們再挑開。
這位神經外科醫生一邊手術,一邊說凱利夫人頭裡的妖怪是「AVM」,即動脈靜脈畸形。
他說,在正常人體中,動脈形成高壓將血液輸向肌肉或器官組織。讓活細胞吸收氧和養分之後,血液再流問壓力低的靜脈,再由靜脈送回心臟和肺部。
可是在凱利大人的後腦中,有一組動脈卻直接將血液送入靜脈,並不經過器官組織。多年來,這些不正常的結締組織承受不了血液的急速流動,便發生腫脹和破裂。這就形成傷疤組織。
現在是10時58分。
達克爾醫生開始順著大腦動脈環往深處的第2個腫瘤進發。手術難度更大了,因為腫瘤就長在動脈環後,緊靠著頭顱裡最敏感、最原始的組織結構——腦幹。腦幹具有生死攸關的作用,它控制呼吸和心跳。
手術越來越難,出血也越來越多。小儀器在凱利夫人頭腦中1毫米1毫米地開闢通路,危險性越來越大。一出血,小儀器立刻嗡嗡作響,血唧唧地被吸出。再插再探,血又流出。終於,儀器聲戛然而止。
「我什麼也看不清,」這位外科醫生說。他往下又按了按,又發現一個通道。
達克爾醫生精疲力竭。他抽出身,退到後面。他坐到凳子上,眼睛長時間怔怔地盯著前方。腦幹就在附近,就在附近。
「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醫生嘀咕著。
他身後的心臟監視器怦、怦,怦、怦響著。每分鐘70次,很穩定。空氣中一股臭氧和焦糊味。
時針指向上午11時5分。
醫生和妖怪的搏鬥
時針指在上午11時5分。
託馬斯·巴比·達克爾醫生臉貼在外科顯微鏡上,全神貫注地開闢埃德娜·凱利夫人腦中通路。
一臺電子儀器矗立在平靜的病人身旁。監視器燈光閃爍,示波器上波形頻頻跳動,數據不斷變化,揚聲器傳來一次次心跳。怦,怦,怦,1分鐘70次,很穩定。
雖然聲音調得很低,卻充滿整個手術室。
自從上午8時25分在病人右眼上方開顱以來,大學神經外科主治醫生已成功地找到並切除了兩個致命腫瘤中的一個。
現在正在尋找第2個腫瘤,達克爾醫生不時被這團灰色閃光組織弄得暈頭轉向。要知道自從1957年以來,妖怪躲藏在凱利夫人的頭腦裡定期引起出血和偏頭痛。在這個過程中,大腦組織的樣子已發生變化。
達克爾醫生停停想想,作出決定後又繼續幹下去。小心,再小心。每深入1毫米都充滿危險。
手術室門開了,神經外科副主治醫生麥可·薩克曼走進來。他和達克爾醫生簡單地交換一下意見,然後站到電視監視器前。
他沉思不語,注視看由於顯微鏡作用而變大的鑷子似的小儀器,它緩緩地順著悸動著的奶油色血管而行。
薩克曼醫生說,動脈血管瘤就象輪胎上即將導致爆裂的鼓包。
在無情的心跳壓力下,脆弱的動脈壁向外鼓出,最終破裂。那就意味著死亡。
他說動脈瘤的出現是因為妖怪——後腦動脈和靜脈發生大塊畸形。達克爾醫生最終希望切除或堵塞那塊畸形,但今天的目標只限於切掉它上面的兩個腫瘤。
除掉這兩個隨時危及病人生命的腫瘤,他以後就能向妖怪本身發起正面進攻。
徹底幹掉妖怪是以後的事。今天的目標是一前一後的兩個腫瘤。前面的那個已拿下,另一個還在下面,還得去找。
然而第2個最棘手。它搏動的位置很深,很危險,牢牢地長在大腦最敏感的部分,即腦幹上。
這個古老的循環塊,醫學上稱爬行綱腦,控制呼吸和心跳等基本功能。
「我把它叫做『指示燈」,薩克曼醫生說,「假使它熄滅了……就完了。」
達克爾醫生則有另一個說法,說它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小儀器又撥開一個通向第2個腫瘤的通道,電視屏幕上出現一片血紅色。
達克爾醫生反應迅速,用小儀器迅速夾住小動脈的斷頭。隨著茲茲的電烙聲,出血點癒合起來,手術停下,等著把這些紅色液體吸盡。
「不要緊,」達克爾醫生說。「出血並不多。但在一平方釐米的地方,兩盎司的血看上去就象該死的一泓湖水。」
湖水被抽乾,達克爾醫生繼續沿著動脈接近腦幹。他極輕極輕地撥開灰色圈狀物。視神經在下面露了露,又消失了。
手術更慢了。達克爾醫生一直在向腦子中心進發,有筷子那麼長的一段儀器伸進去了。這裡險象環生,因為這裡有許多血管,他們是指示燈的命脈。
心跳在繼續,怦,怦,怦,每分鐘70次。
在傷疤迷津中,達克爾醫生又一次迷失方向。它們使組織發生粘連,什麼也辨認不清。
薩克曼醫生湊到顯微鏡的助手目鏡上,想助他的頭兒一臂之力。他們以低低的聲音用專業詞彙在討論各種方案。一做出決定,光滑的探頭又沿著血管探開了。
阻礙醫生手術的傷疤組織證明:在凱利夫人的一生內,妖怪曾多次引起腦溢血。這個受傷的腦子對自1942年以來不斷折磨她的經常性頭痛提供了解釋。這種折磨使她痛不欲生。
又找到了通路,達克爾醫生繼續往那處推進。輕輕地,輕輕地,輕輕地如同一團脫脂藥棉在蠕動。灰色物體終於分開。
這位外科醫生目不轉睛地盯著靜脈血管,驚訝而又懊喪。壞了,上X光片的當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妖怪。
從顯微鏡中看,妖怪離這兒很遠,在後腦上部。達克爾醫生得過些日子再直接與妖怪交鋒。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兒。
但是情況很明顯,這些在X光片上沒有顯示出來卻存在於凱利夫人頭腦中的亂糟槽的靜脈血管,正是妖怪的觸鬚。
小儀器小心翼翼地想繞過他們。
怦,怦,怦…怦…怦……怦……怦……
「心跳減慢,」麻醉師煞是驚慌,發出警告。
象手指頭碰到火焰一樣,小儀器縮了回去。
……怦……怦……怦,怦,怦。
「恢復正常,」麻醉師說。
這些血管控制腦幹——指示燈——的供血量。
達克爾醫生換了一個方向,試圖繞過他們。
怦,怦,怦,怦……怦……
又縮了回去。
薩克曼醫生站在電視監視器前,雙手抱在胸前,眉頭緊蹙。「她受不了這樣的折騰,」麻醉師說。「會發生心律不齊並將導致……心力衰竭。」
達克爾醫生又換個方向,避開這個地方繼續探進去,稍撥一下再退回來。終於在長而悸動著的腦組織通道的盡頭,出現苦苦尋找的腫瘤。
怦,怦,怦,怦……怦……怦……
儀器退回。
「糟糕,」這位神經外科主治醫生說。「我快頂不住了,只能再堅持幾分鐘。」
時針指向12時29分。
由於不斷探查,看得出觸鬚周圍的組織已腫起。
小儀器再一次從不同方向朝前移動,又露出腫瘤。為了夠到它,達克爾醫生試圖將腫瘤夾塞進細細長長的通道,可是裝夾子的鉗子遮住了視線。
怦,怦,怦……怦……怦……。
鉗子抽出。
這次神經外科醫生不無抱怨。「我們已經碰到它了,我們知道它的位置。但是怎麼也夾不住它。我們離它這麼近,卻……」沮喪使他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
達克爾醫生的另一個助手,一位住院醫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前面,目光呆滯無神。
「麥可,消毒,」達克爾醫生對薩克曼醫生說,「你來做,我渾身直發僵。」
護士在一旁按摩達克爾醫生的肩膀,薩克曼沒法用夾子去夠那個瘤。
怦,怦,怦,怦…怦…怦……
夾子撤回。
「腫瘤就在那裡,」達克爾醫生又站到顯微鏡旁,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就是夠不到它呢?我們試了有10次。」
12時53分,又一次接近。
又一次嘗試。
時間已是1時6分。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怦……怦……怦,怦,怦……怦
怦……怦……怦……
麻醉師警覺地猛一抬頭,瞪著儀表上的數字。一個護士倒吸一口涼氣,呆若木雞。
「糟糕,糟糕,糟糕。」
達克爾醫生從顯微鏡前移開身子,戴著手套的手高舉在前面。整整有1分鐘,他緘默無語。
最後,他終於說:「醫學上有句格言,叫做如果無能為力,別幫倒忙。聽其自然吧。我們可能早就傷害她了。曾多次使她心跳過緩。」言詞之間流露出失敗、沮喪和忿怒的情緒。
達克爾醫生又來到X光片面前,瞅著後面那個瘤,即第2個瘤,也就是使他失敗的那個瘤。他細細看著X光片,想找出以前沒有看出的妖怪下降的觸鬚。他還是沒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監視器響著。怦,怦,怦,一分鐘70次。現在穩定了。
「大自然是母親,」一位住院醫生喊了一聲。
開始撤退。在薩克曼醫生指揮下,醫生們將顱骨裝回原處,縫合刀口。
一切匆匆結束。護士脫下達克爾醫生橡皮手套時,它啪地響了一下。
1時30分。
達克爾醫生獨自慢慢地踱過大廳,手裡拎著棕色紙袋。他坐到休息室桔黃色硬椅邊上,打開紙袋,掏出花生醬三明治。眼睛卻盯著對面牆。
手術室裡。麻醉醫生在測試凱利夫人對光的反映。位於刀口下的右眼瞳孔已擴散,對光束毫無反應。這是兇兆。
達克爾醫生講,如果凱利夫人甦醒過來,他還會繼續在今後手術,攻克妖怪。他將堵塞通向妖怪的所有動脈。甚至會把妖怪取出。他表情淡漠地說,那將是一個棘手的手術。
「此外還有個條件,那就是她這次手術後情況良好。」
如果她挺住,如果她活下來的話。如果。如果……
凱利夫人曾經說過,「死,我倒是不怕。我嚇得要死……實在疼得受不了,再也不願這樣活下去了。」
她的腦子疤痕累累。年輕一點的人或許能經受住這樣的手術,她卻不行。妖怪觸鬚已伸到腦幹前面,那裡的腦組織發生腫大,影響氧氣供給。
凱利夫人即將死去。
休息室裡,離達克爾醫生座位不遠的地方有座鐘,時針指向l時40分。
「以後怎麼辦,還很難說。6個星期以來,我們一直在想這次手術。但是,要知道,有些事情……隨便你怎麼看。我不知道……」
他把三明治、香蕉和小甜餅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就象手術助理護士擺手術器械那樣,放得整整齊齊。
最後,他說,「三重傷害。」達克爾醫生眼睛盯著三明治就象盯著X光片一樣。「三重傷害」。
到1點43分,一切宣告結束。
達克爾醫生神情陰鬱地啃起三明治。
妖怪獲勝。
(原文為1979年《巴爾的摩太陽晚報》記者喬恩·富蘭克林的普利茲特稿寫作獲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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