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28日下午,日本侵略軍以「上海南火車站被中國軍隊用於運兵」為由,對其展開了狂轟濫炸。此次轟炸中,共有700多名無辜平民身亡。慘劇發生之時,任職於美國赫斯特新聞社的新聞記者王小亭,拍下了這張照片。
照片刊登在10月4日出版的《生活》雜誌封面上。據估計,當時約有1.36億人看到了這張照片。人們紛紛譴責日軍的轟炸行為,從而扭轉了美國對於中國抗日戰爭的觀點,也使該雜誌暢銷。事後,日軍曾懸賞10萬日元緝拿該照片的拍攝者,並辯稱該轟炸純粹是誤炸。但事實勝於雄辯,日軍終究要為他們的罪行付出代價。
撰文 | 趙愷 編輯 | 海杜馬 供圖 | 視覺中國 策劃 | 《歷史的底片》《木馬計》,這個脫胎於古希臘盲人歌者荷馬所著長詩《伊利亞特》的經典故事,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故事中,古希臘的英雄們為了搶回被特洛伊王子帕裡斯拐走的斯巴達王后海倫,大舉圍困特洛伊城。在正面仰攻不利的情況下,希臘人將勇士潛藏在送給特洛伊人的木馬之中,混入城中趁夜偷襲,終於取得成功。
儘管從現實主義文學的視角來審視,這個故事或許還存在著諸多紕漏,但其象徵意義可謂影響深遠。事實上,因為各自所擁有物資的不均衡性,戰爭和衝突始終伴隨著人類的歷史,而所有的宿怨新仇往往都不過是一個藉口。正如近代史學家論證的那般:無論海倫是否婚內出軌,特洛伊扼守愛琴海商業樞紐的地理位置,都會令渴望一統希臘的霸主阿伽門農對其發動戰爭。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木馬計》的故事更像是一則寓言。千百年來,它始終在無言地告訴我們,歷史雖然會銘記希臘英雄阿喀琉斯與特洛伊王子赫克託耳對決的華麗史詩,但那些其實並不是戰爭的全部,為了以最小的代價戰勝對手,欺騙、偽裝乃至拋棄道德和信仰等手段都會被採用。
偉大的特洛伊城最終伴隨著「木馬計」的得逞而轟然倒塌,但獲勝的古希臘各城邦卻最終也覆滅於彼此的攻訐之中。很多年之後,古羅馬將軍小西庇阿在親手摧毀迦太基時,曾不無動情地感嘆:「特洛伊之災重現於世,今日滅布匿者吾兮,來朝必有人滅吾故國羅馬!」
是的,動刀兵者也終將滅於刀兵。用各種文字所撰寫的史書一次次地提醒著世人,應該珍惜和平、遠離戰爭。但血流漂杵、滅人族國在文字的層面,永遠是蒼白無力的,唯有當那些血淋淋的場景擺在世人面前時,戰爭給人類所帶來的巨大創傷才會給人以真正直面的感受。
今天,我們重新審視鏡頭下的戰爭,正是希望人類可以共同銘記這段歷史,最終實現永遠的和平。
△ 越過山丘,法國,時間不詳。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一隊新近抵達法國戰場的英國士兵正行進在山脊上。正值日落時分,士兵們形成了一個個剪影。其實,早在戰爭爆發前,為了共同的戰略利益,英、法之間便建立起了共同對抗德國的軍事同盟。但在究竟要派遣多少部隊赴歐洲大陸參戰的問題上,法國人甚至還開了一個玩笑,稱「只要一個能夠英勇戰鬥的英國士兵就夠了。」但在戰爭結束時,英國在歐洲大陸上已經部署了64個師、超過150萬人,並有120萬名士兵戰死疆場。
△ 法國人的眼淚 ,法國/馬賽,1941年12月11日。1941年12月11日,法國南部城市馬賽街頭,一位西裝革履的法國男子正等待著登上前往非洲的客輪。他愁容滿面,因為就在一年前,他的祖國在希特勒發動的「閃電戰」中一敗塗地,曾經被視為法國象徵的艾菲爾鐵塔上空已經飄揚起了納粹德國的旗幟。作為一個男人,他本應挺身而出,但當領導的法蘭西維希政府卻選擇了屈服於敵國的淫威。這種報國無門的無奈,最終化為晶瑩的淚水,永遠留在了即將忍痛揮別的故土上。
△ 尋找「純種雅利安人」,時間、地點不詳。納粹德國統治時期,一名德國公民正在接受所謂「是否為純種雅利安人」 的相關鑑定。當時,德國的「人種學家」總結出了一套完整的鑑定工具和流程。在今天看來,這些手段無比地荒謬和可笑。當時這種鑑定給許多家庭帶來巨大災難,因為如果一個人面部器官尺寸不合規格,便有可能被送 入集中營。幸運的是,這種以基因為標準的甄別手段,伴隨著納粹德國的崩潰而徹底終結了。
△ 抗戰中的米店,中國/上海,時間不詳。抗日戰爭期間,一群上海底層民眾正擠在一家米店門口購買糧食。戰爭給這個國家帶來了深重災難,不僅生靈塗炭、土地荒蕪,更導致物資緊缺、物價飛漲,令人們的生活難以為繼。加之氣候嚴寒,當時這座中國的國際化大都市呈現出米珠薪桂的景象。
△ 燃燒的戰艦,美國/夏威夷,1941年12月7日。1941年12月7日上午,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前進基地——「珍珠港」內,兩艘熊熊燃燒的戰艦正沉入海底。位於鏡頭前方的,是被7枚魚雷命中左舷的西維吉尼亞號(BB—48)。有賴於艦長默文·本尼恩(不幸於當天陣亡) 的正確指揮,西維吉尼亞號右舷的進水閥被迅速打開,使戰艦最終免於傾覆,而僅僅是坐沉於海底。此後經過一系列的修復和現代化改造,這艘戰艦最終於1944年9 月重返戰場,並參與了雷伊泰灣海戰,以及美國海軍陸戰隊登陸硫磺島和衝繩的戰役。
△ D日的灘頭——在德軍炮火下登陸,法國/諾曼第/奧馬哈海灘,1944年6月6日。攝影 | 羅伯特·卡帕奧馬哈海灘是整個諾曼第登陸作戰中最為血腥的灘頭攻防戰。第一波衝上海灘的美國9個步兵連中,有將近兩千人永遠留在了法國的海岸線上。但正是這些犧牲,撼動了納粹德國構築的所謂「大西洋壁壘」,為整個歐洲的解放打開了窗口,也使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略態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羅伯特·卡帕(1914~1954)是20世紀最著名的戰地攝影記者之一,可以說是用其一生詮釋了他的兩句名言:「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靠得不夠近。」「照相機本身並不能阻止戰爭,但照相機拍出的照片可以揭露戰爭,阻止戰爭的發展。」他的後半生幾乎活躍於世界各地的戰場上,直至1954年5月25日,他在越南踩中地雷,被炸身亡。
△ 硫磺島上的星條旗,日本/硫磺島,1945年2月23日。攝影 | 喬·羅森塔爾1945年2月23日上午10時15分,美國海軍陸戰隊第5師在硫磺島折缽山頂豎起了代表美國的星條旗。此時,硫磺島上的戰鬥還在繼續,但由於折缽山的特殊地理位置,這一舉動成功地振奮了所有美軍官兵的士氣。隨軍記者喬·羅森塔爾(1911~2006)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歷史瞬間,創作了日後膾炙人口的攝影作品——《硫磺島上的星條旗》。不過,也有人認為這一場景是擺拍的。攝影師喬·羅森塔爾憑藉這張照片獲得了1945年的普立茲獎。
△ 集中營裡的人們,德國/魏瑪,1945年。攝影 | 亨利·米勒1945年4月16日,英、美盟軍攻佔德國中部名城魏瑪之後,從當地的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裡解救出倖存者。根據納粹德國黨衛軍所留下的檔案,在這座集中營裡共有33462人被殺,而這其中還不包括在當地被秘密處決的蘇軍戰俘。我們無法去了解那些不幸罹難者的生命軌跡,唯一可以知道 的,是在那些倖存者中有一位名叫伊利·威塞爾的男子。 他日後憑藉其自傳體小說,在1986年成為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而當時的他就睡在那猶如儲物櫃的床鋪的第二層第7個的位置上。
△ 淪為廢墟的長崎,日本/長崎,1946年3月9日。1945年8月9日上午11時2分,美國陸軍航空兵再次出動B-29型轟炸機,繼廣島後在長崎市區投下一顆綽號為「胖子」的原子彈。雖然長崎三面環山的地形,使其損失小於廣島,但原子彈巨大的威力還是造成該市約60%的建築物被毀,約1萬人死傷。此前,美軍曾在廣島上空投下傳單,要求普通民眾儘快離開,但並未起到作用。正是這兩顆原子彈的爆炸,使享受著戰爭紅利的日本軍民最終意識到:一切都是有代價的,這場戰爭的代價同樣會分攤在他們每一個人的頭上。結束戰爭的呼聲終於在頑固的日本民眾中出現,和平隨即降臨。
△ 日本帝國無條件投降,日本/東京灣,1945年9月2日。1945年9月2日,以日本外務大臣重光葵和陸軍參謀長梅津美治郎為首的日本代表團,登上停泊於東京灣的美國海軍「密蘇裡」號戰艦,遞交了《日本帝國無條件投降書》。身為太平洋戰區盟軍總司令的美國陸軍五星上將道格拉斯·麥克阿瑟(1880年~1964),先後用6支鋼筆完成了在《日本帝國無條件投降書》上的籤名。這6支記錄下這一歷史時刻的鋼筆,被後世稱為「勝利鋼筆」。其中的兩支被麥克阿瑟當場贈送給站在其身後、剛從戰俘營中被解救出來的美、英兩國軍官——溫賴特和帕西瓦爾。當時,中國、英國、法國、蘇聯等國家都派出代表見證了這一受降儀式。
△ 勝利之吻,美國/紐約,1945年8月14日。攝影 | 維克託·喬根森1945年8月14日,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式結束。美國紐約時代廣場上擠滿了慶祝的人群,而兩個青年男女擁吻的場景恰好被攝影師捕捉下來,並發表在第二天的《紐約時報》上。很多年後,我們才知道這張照片的男主角並非是一個傳奇的戰鬥英雄,他只是美國海軍「沙裡文」號驅逐艦的一個普通海軍中士,而他懷中的女孩並不是他的愛人,只是偶然撞上的一個紐約牙科護士。儘管這張照片背後有著無數的爭議,但不可否認的是,它將戰爭結束時的欣喜以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傳遞給了人們,並引發了共鳴。
△ 遊向對岸,越南/平定省/歸仁市,1965年9月7日。攝影 | 遲田亨一1965年,越戰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的地步,美軍的參戰人數已由2.3萬人增加到18萬人。在越南平定省省會歸仁市,美國海軍陸戰隊為了清除狙擊手而準備空襲這座城市,而在空襲開始之前,婦女 和兒童被警告離開村莊。美國合眾國際新聞社攝影師遲田亨一(1936~1970)拍攝到了兩名婦女帶著幾個孩子涉水穿過一條河並被士兵營救上岸的整個過程。照片獲得了1966年的普立茲獎。
△ 火從天降,南越/浪滂縣,1972年6月8日。攝影 | 黃文丹這是一組在越南戰爭時期被東、西方廣泛傳播的照片。社會主義陣營通過這群在漫天濃煙之中赤裸奔跑的孩子,展現著美國軍隊的暴虐無情;而西方記者則更多地以這組照片展現戰爭的殘酷和普通民眾的苦難。正是因為被賦予了太多的政治意味,這組照片背後的故事反倒時常被世人忽略了。1972 年,越南民主共和國(即「北越」)從3月30日開始,再度發動了聲勢浩大的「春季攻勢」。已經試圖從越南戰場抽身的美國人,將抵擋越南人民軍攻勢的任務更多地交給了越南共和國(即「南越」)的部隊。6月8日,在空襲浪滂地區一處目標的過程中,越南共和國的空軍戰機錯誤地將一枚凝固汽油燃燒彈丟在了當地一號公路上的人群之中。
△ 贖罪日戰爭,以色列/戈蘭高地附近,1973年10月6日。攝影 | 戴維·魯賓格1973年10月6日的黃昏,一支以色列國防軍的裝甲部隊迎著如血的夕陽,在滾滾徵塵中奔赴北方的戈蘭高地,對抗數倍於己的敘利亞陸軍。雖然在以色列「百戰立國」的過程中,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曾不止一次陷入四面受敵的境況中,但在1973年這場稱為「贖罪日戰爭」(或「第四次中東戰爭」)的軍事行動中,猶太民族卻真切地感受到了被逼到牆角的恐懼。正是在這種毫無退路的情況下,以色列國防軍爆發出了空前頑強的戰鬥力,最終在南、北兩線擊潰了兵強馬壯的埃及和敘利亞軍隊。
△ 黑雲壓城,伊朗/巴丹油田,1980年9月27日。攝影 | 亨利·比爾瑞1980年9月27日,兩伊戰爭初期,一名伊朗士兵正遙望著遠方遭伊拉克空襲而燃起熊熊大火的巴丹油田。20世紀70年代,伊朗一度成為世界第四大產油國,也是石油輸出國組織第二大產油國和第二採油國。但在兩伊戰爭期間,其石油生產能力由於戰火的襲擾而大大降低,直至1988年戰爭結束才有所恢復。但令當時的伊拉克領導人薩達姆沒有想到的是,他對伊朗油田的轟炸一定程度上延長了這場戰爭的進程,因為每一個伊朗人保家衛國的熱情,都在那漫天的黑煙中被激活了。
△ 袍澤之淚,科威特,1992年2月27日。攝影 | 戴維·特恩利1992年2月27日,海灣戰爭的最後一天,當負傷的美國陸軍中士肯·科 扎基維茲登上前往後方醫院的軍用直升機時,才得知與之並肩作戰的戰友安迪已經離世,此刻正靜靜地躺在裹屍袋裡。坐在中間的是麥可,他在轟炸中被嚴重燒傷。這位23歲的年輕士兵哭泣的情景,感動了無數美國。攝影師戴維·特恩利憑藉此照片獲得了1992年荷賽年度最佳照片獎。但很少有人知道,肯·科扎基維茲和戰友的傷亡,是由於友軍的誤傷造成的。而與他們一同遭遇打擊的,還有兩支伊拉克最為精銳的共和國衛隊師。
△ 難民營裡的守候,克羅埃西亞,1992年。攝影 | 索菲·埃爾巴茲隨著南斯拉夫的解體,空前的內戰迅速在各加盟共和國之間展開。在老婦人身處的錫薩克(Sisak) 地區,克羅埃西亞民兵圍攻了南斯拉夫聯邦政府軍的營區,並由此引發了激烈的流血衝突。老婦人唯一的兒子——一個 18 的青年便倒在了那場衝突之中。我們不知道此刻正在聆聽小提琴演奏的老婦人是否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此刻只能通過音樂憑弔過去的光輝歲月。
△ 倒在血泊中的平民,俄羅斯/車臣,1995年1月31日。攝影 | 喬恩·瓊斯1991年12月25日,當紅場上那象徵著團結的紅旗飄然降下之時,人們或許並沒有意識到一場20 世紀末影響最為深遠的政治災難由此揭開了序幕。1994年12月~2000年8月,圍繞著車臣共和國的主權,俄羅斯聯邦和當地的反政府武裝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期間除了數以萬計的軍人戰死沙場之外,更有數倍於此的平民喪生。
△ 迷茫的「北方雄獅」,阿富汗/喀布爾附近,1996年10月27日。攝影 | 派屈克·羅伯特1996年10月27日,被稱為「潘傑希爾雄獅」的阿富汗北方聯盟領袖——艾哈邁德·沙阿·馬蘇德,正迷茫地注視著前方的戰場。他的部隊剛剛被迅速強勢崛起的塔利班趕出了首都喀布爾。馬蘇德曾經與蘇聯陸軍周旋多年,此刻他自信滿滿的臉上已經光華不在。他似乎隱約感覺到:屬於他的 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5年之後,他在自己的根據地內被偽裝成外國記者的塔利班成員刺殺身亡。
△ 大屠殺的證人們,地點不詳,1998年5月1日。攝影 | 克裡斯託夫·卡萊1994年4月6日,盧安達總統朱韋納爾·哈 比亞利馬納乘坐的專機在返回首都基加利時突然墜毀。隨後,在當地媒體和電臺的煽動下,長期佔據盧安達主要政治資源的胡圖族人,隨即對其長期敵視的圖西族人展開了瘋狂的迫害和屠戮,史稱「盧安達 種族大屠殺」。根據西方所統計的資料, 在3個月的時間裡,先後有80萬~100萬盧安達人慘死,僅有約7萬圖西族人在聯合國機構的保護之下得以倖免,其中就包括照片之中的這三個人。
△ 內戰後的新娘,黎巴嫩/貝魯特,1994年。攝影 | 克裡斯蒂娜·斯賓格勒1994 年, 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的街頭,一位身著婚紗的女孩正高舉著自己祖國的旗幟。這一幕,或許不是她的婚禮現場,而是她在以這種特殊的方式,慶祝祖國5年內戰的結束。內戰,曾使這個國家民生凋敝,而重新歸於統一,將為其帶來一個新的發展機遇。
關於《歷史的底片》20世紀是攝影名副其實的「黃金時代」,《歷史的底片》一書中收錄的影像或者與個人命運血肉相連,或者與民族發展息息相關,又或者與國家興亡密不可分……它是人類所處時代的見證——反反覆覆重複著一個主題——這個世界,會變得好嗎?本文節選自「戰爭與衝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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