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它終於不再痛苦， 而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物種距離滅絕又近了一步，卻無能為力。
本文系網易沸點工作室《噠噠》欄目（公眾號：dadatime）出品，每周五期，聚焦年輕人關心的科普話題。
去年，一條推特傳播得很廣：一頭孤獨犀牛的照片，它在木質的圍欄中，下巴緊挨著土地休息。
這張照片的說明文字寫道：「知道滅絕是什麼樣子嗎？這是最後一頭雄性北方白犀牛。最後一頭。再也沒有了。」
那時誰也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2018年3月20日， 45歲的「蘇丹」，地球上最後一隻雄性北白犀，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它的肌肉和骨骼早就退化，因為腿部感染，蘇丹右腿潰爛。到後來，它已經無法站立。
現在，它終於不再痛苦， 而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物種距離滅絕又近了一步，卻無能為力。
2016年，包括蘇丹在內，地球上還剩最後3頭北白犀。
為了保護它們不被獵殺，工作人員不得不採取下下策：人工鋸掉犀牛角，或是給犀牛角注入毒素和亮粉色顏料。
蘇丹頭上本可以長到1米多長的兩隻犀牛角，在3年前被割去，保護區的40名持槍守衛和18名飼養員不分晝夜，輪流守衛著它。
然而這一切已經太晚了。
繼2011年西黑犀滅絕後，北白犀即將成為第二個被盜獵毀滅的犀牛亞種。
最後一隻北白犀被實施安樂死 | 視覺中國
北白犀的滅絕之路
白犀牛是全球最珍稀的瀕危動物之一，分為南部白犀牛和北部白犀牛兩個亞種。北白犀野生種群的平均壽命大約有40歲。
已經離去的蘇丹在1973年出生，當時它還有1000隻同類。
到了2009年，這個數字銳減到「4」。
它們被搬到肯亞的自然保護區中，開始了「最後生存機會」繁殖計劃。
2014年，雄性白犀牛Suni死去了。蘇丹從此成了孤獨的、全世界最後一隻有繁殖能力的雄性北白犀，成了延續這個種族的最後希望。
然而犀牛交配需要公犀牛爬背，年邁的蘇丹，已經沒法完成這個動作。
研究者保存了它的精子和組織樣本，但過去幾年進行的人工繁殖實驗也沒有收穫成效，未來也不一定有所改觀。
更不幸的是，僅剩的兩頭雌犀都是蘇丹的直系後代——女兒和外孫女，如果靠嚴重的近親繁殖，這個種族終究無法自然延續。
誰導致了悲劇
瀕臨滅絕的背後，是日益猖獗的犀牛盜獵活動。
成年犀牛在野外，是僅次於象的陸地第二大生物，少有天敵。但它們每天都要去水塘，喝水時極易被埋伏。
中國、越南等亞洲國家，相信犀牛角中某種成分存在藥用價值，犀牛角本身做成工藝品，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需求的增加，推動了犀牛角價格的不斷上漲。
30年前，犀牛角每公斤的售價約合人民幣1700至5400元，如今更飛漲到每公斤40萬至47萬人民幣。
高昂的價格，吸引了無數蠢蠢欲動的人。而獲取犀角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捕殺。
硬生生挖掉角的犀牛，被扔在野外流血致死，僥倖活下來的犀牛，傷口大面積感染，最終痛苦地死去。
2010年，保護區的主管蘇珊蘇珊發現了一隻雌性白犀牛，角和部分頭蓋骨被殘忍地劈下取走，血淋淋的肉暴露無遺，臉上長滿了蛆。
動物保護者想盡辦法，靠近這只可憐的犀牛。
他們先是用輕度麻醉槍使她安定下來，再清洗傷口，帶上防護面具。
在治療時，他們清楚地看到，這隻犀牛，流下了淚水。
被鋸掉角的犀牛 | Youtube視頻截圖
動物保護者給她起名為「希望」。
但最終，「希望」還是因為傷口感染去世。去世前，她堅持了一年半的時間。
每一年，都有上千隻犀牛在痛苦中死去。
2015年，有1388頭犀牛死在盜獵者的手中——每6小時，有一頭犀牛死亡。
南非環境事務部（2016） 南非每年被盜獵的犀牛數
犀牛角的確非常特殊，但並非因為它有神效。
犀牛角從不脫換，前後生長，第一根角位於鼻骨上方，如果有第二根角，就長在額骨上方。
和鹿角、羊角不同，它是毛髮的衍生物，完全由角蛋白構成，角蛋白是人類頭髮、指甲的主要成分。
一位參與野生動物保護的工作人員曾描述犀牛角被鋸的場景，「電鋸鋸角的時候，那股味道就像我們的毛髮被燒焦的味道」。
犀牛角 | 視覺中國
所以「犀牛角」，甚至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角」，它只是真皮細胞產生的類似毛髮的纖維，哪來的什麼神效呢？
但這個看似荒謬的理由，卻間接導致北白犀走向滅絕。
即使僅剩的北白犀每天24小時有保鏢保護，但依然有偷獵者鋌而走險，工作人員只能冒著生命危險一次又一次擊退他們。
蒼白無力的挽留
當開始意識到失去，挽留就顯得蒼白無力。
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多國政府通過了強有力的保護法。
一些非洲國家內部發生衝突和內戰，白犀牛就被轉移安置到其他國家的公園。
士兵荷槍實彈保護北白犀 | 視覺中國
但即使這樣努力，北白犀還是沒能被挽救回來。
1984年，凱斯·希爾曼博士率領一支隊伍到剛果公園，著手對15隻北白犀野外種群進行保護。
在他們的保護下，這個小種群不斷有小犀牛出生，到了九十年代，種群規模恢復到31隻。
但盜獵隊伍還是衝進了保護區，對犀牛進行了屠殺。
一年內，31頭北白犀被殺掉了22頭，到了2008年，最後一頭野生北白犀從這裡消失。
科學家用盡了一切辦法，試圖促使僅剩的北白犀繁殖，但大多也失敗了。
為了延續後代，蘇丹的守護者們曾嘗試在社交軟體上為它徵婚。
威爾特郡野生動物園的科學家和生育專家嘗試進行世界首創的體外受精療法。
先從數量較多的南部白犀牛身上，取出九顆卵子。
這些卵子如果能成功成熟，就會與犀牛精子混合併低溫儲存。
瀕危物種白犀牛實施人工受孕 | 視覺中國
然後雌性南白犀接受一系列激素，為16至18個月的懷孕做好準備。
最終成功，專家會從世界上僅存的兩頭雌性北方白犀牛身上採集卵子，製造出「純北部白犀牛」胚胎來保存北白犀這個物種。
但犀牛身材實在太大，北白犀從外陰到子宮提取卵子的路程約有1.5米長，難度不言而喻。
沒人能保證，這個實驗會成功。
悲劇從未終結
買賣永遠存在，殺害從未停止，這就是犀牛，和其它已經逝去或者正在消亡的物種告訴我們的。
這地球不僅屬於人類，真的喜歡不一定要佔有。
已經擁有足夠多事物的我們，沒那麼需要他們身上的一部分。
在過去的40年裡，世界失去了90%的犀牛。
北方白犀僅剩2頭、爪哇犀牛60頭、蘇門答臘犀牛100頭、印度犀牛3000頭、黑犀牛5000頭、南方白犀牛20000頭……
如果我們的後輩再也看不到犀牛，他們不會理解為什麼《戀愛的犀牛》會用 「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 來形容愛情的盲目；他們沒辦法再擁抱這樣富有靈性的生命，不能再與多樣的生靈共生……
如果只有人類自身，我們將多麼孤獨。
旅鴿和袋狼滅絕後，當地政府發瘋一樣地找了幾十年，卻一無所獲。
袋狼 | 視覺中國
人類因貪婪犯下的罪孽，無法挽救。在肆無忌憚的破壞之後，再多的彌補都顯得蒼白乏力。
滅絕，這就是滅絕。
消逝的事物，終將只能在少數人的記憶中存留。
我們，也許永遠等不到它們再回來的那一天了。
關注公眾號「噠噠」，回復關鍵詞「文章」，查看更多精彩：
《這種衣服一年害死不少孩子，你家可能就有》
《被捧上天的阿膠，讓你花了多少冤枉錢》
《外國禁用的兒童常備藥，國內電視廣告還在天天播》
《紅棗、紅糖不補血！真正補血的食物是這些》
《收走的頭髮做醬油？好還真別不信》
《這9個護膚常識害人不淺，尤其是第一條》
參考文獻：
[1]Ferreira, S., C. Greaver, A. Grant, H. Mike, I. Smit, D. Pienaar. 2015. Disruption of rhino demography by poachers may lead to population declines in Kruger National Park, South Africa. PloS ONE, 10/6: e0127783.
[2]Sara, O. 2003. The Trade in Wildlife: Regulation for Conservation. London, UK and Sterling, Virginia: Earthscan Publications Ltd.
[3]Skinner, J., C. Chimimba. 2006. The Mammals of the Southern African Sub-Region. Cambridge, 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4]Waldram, M., W. Bond, W. Stock. 2008. Ecological engineering by a mega-grazer: White rhino impacts on a South African savanna. Ecosystems, 11/1: 101-112.
[5]Cinkova, I., V. Bicik. 2013. Social and reproductive behaviour of critically endangered northern white rhinoceros in a zoological garden. Mammalian Biology, 78/1: 50-54.
聚焦青年話題，搜索關注噠噠微信公眾號（dadatime），每天用最短的時間，看最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