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越窄、思維越乏,陰謀論就越有市場。可嘆的是,我們每天棲身的社交媒體上,九成內容是謠言及煽動。希望身邊人都愛讀書、愛電影、愛科學、愛理性,不過是吾輩書呆子的空想。
可是,想想看,五十前的今天,阿波羅11號登月,我們已然徵服了蒼穹。但這地上的人間,到了今天依然混亂汙濁,還怎能「不應有恨」?阿波羅11號登月是一場騙局嗎?
今年7月20日是人類首次登陸月球的50周年紀念。
電影跟登月有什麼關係呢?拜託,你難道沒聽說過那個驚天傳聞嗎——阿波羅11號登月是NASA找電影大神庫布裡克在影棚裡拍。
那麼登月到底是不是一場騙局呢?我們邊看電影邊聊吧。
沒看過《2001太空漫遊》的影迷不是真影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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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結束後,漫長的「冷戰」開啟,美蘇兩國在政治、經濟、文化、體育、軍事、外交等各個領域都展開了「你死我活式」纏鬥,其中不得不提的就是「太空競賽」。這場燒錢大戰大致起始於50年代後期,儘管美蘇雙方都目標高遠、信心爆棚,但在最初的十年裡,蘇聯的成就一直先美國一步。1957年10月4日,蘇聯成功發射了世界上的第一顆人造衛星,這一事件嚴重刺激了當時的艾森豪政府,次年美國便成立了國家航空航天局。
1961年4月12日,東方1號飛船成功發射並繞地一周,蘇聯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實現載人航天的國家,尤裡·阿列克謝耶維奇·加加林也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進入太空的地球人。彼時美國的載人航天計劃——水星計劃,仍處於無人測試階段,這次被刺激到的是甘迺迪政府,於是同年5月25日「阿波羅載人登月計劃」正式啟動。
1965年6月,美國卯足了勁兒打算實現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太空行走」,誰承想蘇聯提前了原定計劃,在3月18日搶先發射了上升2號飛船,並且由太空人阿列克謝·列昂諾夫完成了12分鐘的太空行走。在這段歷史中,美國的存在感極低,好萊塢式主旋律自然無從下手,所以要找相關電影必須去俄羅斯——2013年的《搏擊太空》主角是加加林,2017年的《天際行者》主角則是列昂諾夫。
《天際行者》講述了前蘇聯太空行走第一人阿列克謝·列昂諾夫的故事
需要說明的是,在早期「水星計劃」中,第一位進入太空的美國人艾倫·謝潑德雖然只比加加林晚了20幾天,但當次載人飛行並未進入繞地軌道,次年2月20日約翰·格倫的那次試飛才算是真的成功。
1965年6月3日美國太空人愛德華·懷特的太空行走也是成功的,當時執行任務的飛船名為「雙子星4號」。這個「雙子星計劃」大致可以理解為「水星單人模式」與「阿波羅三人模式」之間的過渡階段,該計劃從1961年持續至1966年,完成了無人飛行、載人飛行、太空行走、繞地飛行、交會對接等多項測試。
對「水星計劃」「雙子星計劃」這段歷史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2016年北美頒獎季中的勵志佳作《隱藏人物》,該片不僅將鏡頭對準了「水星計劃」的幕後,而且主角還是三位非裔女性科學家。我不想喊什麼「政治正確」的口號,比「政治正確」更正確的是,對於整個人類探索太空的事業而言,不同性別、種族、國籍、工種的個體都貢獻過自己的力量,這一點需要我們正視並且銘記。
《隱藏人物》中的三位女科學家也應該像航天英雄一樣被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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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蘇聯的步步緊逼,美國不得不加快了阿波羅計劃的推進速度。然而一切並沒有那麼順利,1967年1月27日,阿波羅1號在一次模擬測試中發生大火,三名太空人維吉爾·格裡森、愛德華·懷特、羅傑·查菲以身殉職。此次意外直接導致了阿波羅2號3號計劃取消,隨後的4號5號6號均為無人測試飛行。
恢復載人測試後,阿波羅7號於1968年10月完成了繞地飛行,阿波羅8號於1968年12月完成了繞月飛行,阿波羅9號於1969年3月完成了載人交會對接,阿波羅10號於1969年5月再次繞月成功。這些很少被人提起的項目其實都是阿波羅11號登月成功的堅實基礎。
阿波羅11號的三位太空人:尼爾·阿姆斯特朗、麥可·科林斯、巴茲·奧爾德林
美國當地時間1969年7月16日9時32分,土星5號火箭運載著阿波羅11號飛船以及尼爾·阿姆斯特朗、巴茲·奧爾德林、麥可·科林斯三位太空人於甘迺迪航天中心順利升空。經過幾天幾夜的飛行,阿波羅11號於7月19日繞至月球背面,隨即減速進入月球軌道。
提到「月背」我們再多說幾句,因為引力作用,我們在地球上觀測到的月亮只有一半,於是看不見的「月背」便成為很多科幻故事腦洞大開的絕佳選題。
以電影為例,《變形金剛3》開篇提到一艘賽博坦飛船在月背墜毀,為一探究竟,美蘇兩國才展開了「太空競賽」;《哆啦A夢》的最新劇場版「大雄的月球探險記」,講的則是小夥伴們在月球背面建立了一個「兔子王國」;腦洞最大的還要數2012年的《鋼鐵蒼穹》,在這個故事裡,二戰的納粹餘孽竟然在月背開發出了一個吊炸天的高科基地,並且準備反攻地球……
《鋼鐵蒼穹》中,納粹在月背建立了卐字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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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正題,阿波羅11號最終將登月地點選在靜海附近相對平坦的區域。美國當地時間1969年7月20日16時17分43秒,名為「鷹號」的登月艙順利著陸。六個多小時後,指令長尼爾·阿姆斯特朗率先走出登月艙,穩穩地站在月球表面,並且說出了那句永載史冊的——That’s one small step for man, one giant leap for mankind.
阿姆斯特朗與奧爾德林在月表活動了大概兩個半小時,除了拍照、搜集樣本、安置科研設備,還接了一個來自總統尼克森的嚴重耽誤了作業進度的長途電話。後來的部分相對都比較順利,1969年7月24日,阿波羅11號返回地球,人類的第一次登月計劃可謂圓滿成功。
整個登月過程的幾個關鍵時間點當年都有電視直播,可惜受技術條件以及眾所周知的原因影響,中國人對此並不熟悉。不過沒關係,2019年初的紀錄片《阿波羅11號》可以彌補我們錯過的那段歷史。除了幾處動畫演示片段,該片所有影像均源自當年的一手資料,其中絕大多數是從未公開過的65毫米大畫幅膠捲影像,片中的旁白也全部源自當年的通話錄音。
導演在浩如煙海的資料中篩選、剪輯、重組,最終將阿波羅11號從發射到返航的整個過程濃縮在90分鐘裡。該怎麼形容呢,看這部紀錄片就像看世界盃的精華版一樣過癮。
《阿波羅11號》帶領我們回到登月發生的那一刻
說到人類首次登月,不能不提的人物就是阿波羅11號的指令長尼爾·阿姆斯特朗。因為《愛樂之城》的成功,由達米恩·查澤雷接手的傳記片《登月第一人》終於在擱置數年後提上日程,並且擠進了2018年的北美頒獎季。
本片改編自歷史學者James Hansen的人物傳記《First Man:The Life of Neil Armstrong》,故事大致從1961年講起,一直到1969年登月成功結束。這不是一部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主旋律作品,也不是一部傳統意義上的好萊塢式主旋律作品。
既然名字叫「第一人」,內容自然也「以人為本」。按照片中的描述,阿姆斯特朗是個低調、堅韌、內向、而且一直備受心結困擾的人,這種主角性格奠定了全片的基調,死亡、命運、人際關係、家庭危機等等由始至終揮之不去,甚至連火箭發射升空時,我們在宣傳片中經常見到的碧空如洗也換成了灰煙滾滾。
除了男主角的「負能量」,《登月第一人》中還見縫插針地提到了越戰、民權運動、盲目太空競賽的代價等尖銳問題,一點都沒有表現出「歌功頌德」的求生欲。
《登月第一人》中的阿姆斯特朗並不像通常的高大上、偉光正的英雄
登月之後,那個美國人民引以為榮的「插國旗」片段竟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則是阿姆斯特朗的自我救贖。所以我非常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不喜歡這部電影,因為這種私人的隱晦的情感比較難引發共鳴,裹挾在「喪情緒」之下的勵志核心又極易被人忽略。
熱忱的「愛國主義」或者「英雄主義」預期被澆了個透心涼,換做是我大概也會拍桌子罵娘。問題是,「冷戰」已經結束了將近30年,如果從1972年美蘇達成的太空合作協議算起,「太空競賽」更是結束了將近50年。今時今日,我們放下唯我獨尊的態度或者打了雞血的情緒,去重新審視一個人在歷史上的定位,去重新發現一件事在歷史上的價值,又有何不妥呢?
脫下太空衣,阿姆斯特朗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人類首次登月的故事講到這裡基本上可以結束了,但阿波羅計劃還沒有結束。從1969年11月至1972年12月,NASA又發射了6次阿波羅飛船,其中除了1970年4月的阿波羅13號因氧氣罐爆炸倉促返航外,其餘5次登月任務均順利完成。
關於阿波羅13號的故事,早在1995年好萊塢便已將其搬上大銀幕,導演朗·霍華德、主演湯姆·漢克斯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對《登月第一人》耿耿於懷的觀眾或許會在《阿波羅13號》中找到自己的預期,該片有著90年代好萊塢鮮明的主旋律色彩,昂揚、進取、永不放棄,將這次「最成功的失敗」演繹得恰到好處。
最後說一下1972年12月的阿波羅17號任務,這是阿波羅計劃的最後一次登月,當時的指令長名叫尤金·塞爾南。塞爾南曾執行過雙子星9號、阿波羅10號、阿波羅17號三次任務,是三名兩次往返地月之間的太空人之一,而因為阿波羅計劃的終止,他也成為了目前為止最後一個登月的人。2014年,一部名為《The Last Man on the Moon》的紀錄片,講述的就是塞爾南的故事。
《阿波羅13號》是一首失敗者的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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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這麼多,好像跟「登月到底是不是一場騙局」沒多大關聯。其實這麼多年來,誕生了這麼多以原始資料為基礎的登月題材作品,某種程度上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如果登月真是一場騙局,普京大帝領銜的戰鬥民族第一個不會放過NASA。
至於那些質疑,科普闢謠的帖子多得是,本文不再贅述,我只說一點。近些年美國、日本、印度、還有我們中國都發射過月球探測器,在傳回地球的圖像中也都找得到當年人類登陸月球的痕跡和遺留物品,在如此實錘的證據下還要抱著「陰謀論」不放,心態也是怪有意思的。
心理學中有個「逆火效應」,說白了就是:面對一個錯誤的信息,你越是糾正它,越會令那些原本就相信它的人更加執迷不悟。不信你可以去「親友養生群」裡闢個謠試試,保證會享受到被踢出群的優厚待遇。而隨著信息的碎片化、教育的商業化、媒體的娛樂化,專家的權威優勢逐漸消失,錯誤信息更容易乘虛而入。有道是「開局一張圖,故事全靠編」。
「大雄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
除此之外,我們這裡還有所謂的「特殊國情」。
大作家、前文化部部長王蒙曾經說過,我們一會否定「右」,一會否定「左」,當極端的互鬥過後,餘下的勝利者就是「無文化」,就是貪婪和愚昧;而權力對教育與宣傳的掌控,又導致大眾在很多問題上無法獲得全面的、對稱的信息源。你高舉著108份域外新聞,都鬥不過中電視臺或者《環球X報》的一條微博,就是這個道理。
這些雜七雜八的因素共同構成了滋生「陰謀論」「偽科學」的土壤。從這個角度講,半個世紀後我們之所以還要紀念「阿波羅登月計劃」,不僅僅只是為了回顧歷史,或者了解空間技術對日常生活的影響,更是為了重申並端正對待科學的態度。
庫布裡克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影棚中創造出尿不溼、數位相機以及泡麵中的脫水蔬菜包,這就是真·科學的價值,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