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胎於大學樂隊,來自成都的NEOS迄今成立八年光景,卻換過二十多個成員,終於在2020年底推出了樂隊裡程中的第一張專輯《Neo Retro》。
NEOS樂隊,從左到右:薩克斯手阿倫、鼓手張碩、主唱尹立堯、吉他手黃飛、貝斯手範振坤、鍵盤手崔寒
10月的專輯發布專場上,觀眾合唱出他們的主打歌《藍莓氣泡》,主唱尹立堯始料未及,「我挺驚的!」唱到樂隊成立寫的第一首歌《功夫》時,本想搞笑著深情感言,卻不料被鍵盤的憂鬱旋律戳中淚點,險些哭出來,「說到我自己,在大學的時候確實同學也不怎麼看好我嘛,被人覺得自己一般、自己不行,也受過挺多冷言嘲諷的,後來做了樂隊,才慢慢讓別人覺得我還可以我還行……」
愛唱歌的男孩誤打誤撞考上了四川音樂學院,尹立堯學的是流行演唱,卻總遭同學冷水,自信垮塌,傷心落淚,最後在樂隊裡重拾歌唱的快樂。12月初,尹立堯以NEOS主唱身份接受麻樂音樂專訪,回溯NEOS建隊的故事。
新專輯名「Neo Retro」原是樂隊的本名,籤約摩登天空時因與波蘭樂隊Neo Retros重名,最終棄用,命名首張專輯以示紀念。
採寫:麻樂
鐵打的NEOS,流水的樂手
小時候鮮有機會接觸樂隊,上大學後,尹立堯看到同學的樂隊排練,心裡也埋了種子,在大二被西南石油大學的兩個朋友拉去做主唱,不過唱的是Brit-pop,並非他喜歡的R&B,「搞得很不開心。」
他覺得方大同是自己音樂上的指路人,愛唱方大同的歌,苦於沒有伴奏,於是尹立堯考慮組一直偏R&B風格的樂隊,這樣就可以把方大同的伴奏搭出來,「以後出去演出幹啥的也帥!想著方大同有很多小眾的歌曲……」尹立堯發揮自己超強的組織能力,廣邀川音學子組樂隊,「組著組著發現非常適合自己。」
不過找同道中人組樂隊並不容易,八年間成員更迭超二十位。起初組建時,尹立堯尋覓成員的場景很隨機,譬如一道打水的路上,碰到器樂系的同學就撩騷兩句,問問有沒有興趣搞樂隊。「我說搞流行,他們說算了。」一提流行,很多人都不接受。
彼時川音的樂隊風潮是玩重型搖滾,沒有任何黑人風格的空間,「我們是川音第一個搞這種風格的樂隊。」再後來,爵士融合類成風,搖滾樂在川音式微,他覺得Neo Retro在這個潮流轉換裡起到重要作用,「這點我還挺驕傲的。」
過往換掉的二十多個樂手中,許多是礙於人生規劃與樂隊相左,自願離開。大學畢業後的一年是樂手頻換的一年,樂隊矛盾重重,「六個人分成三對三了,跟我鬧矛盾的三個人他們組了一個樂隊,我們剩下三個人重新開始組樂隊。」在2014年獲得虎牌啤酒樂隊龍虎榜成都冠軍後,Neo Retro就解散了。
三人陣容即主唱尹立堯、吉他手黃飛、薩克斯手鄭崴澤(阿倫),多年來一直堅守在NEOS。2016年開始,樂隊陣容趨於穩定,但也總抵不過成員留學遠洋、不願籤約或回家做生意等個人發展事由,繼續更替著。現在NEOS的鼓手即將晉升人父,在川音留校做老師,無暇兼顧NEOS的工作,於是目前NEOS暫未覓到新人來接任鼓手的位置。
尹立堯對樂隊的成員更替已見怪不怪,但他總結出了讓樂隊持之以恆的原則:「如果想做更好的音樂,感情得放到第二位,我覺得我們要做樂隊首先放在第一位的就是我們的工作關係,我們在一塊先得把音樂做好,再說兄弟多少年怎麼怎麼樣,一味地說感情,我覺得是對自己人生目標不負責任。」
瘋了一樣愛唱,自信卻碎一地
NEOS的成員各有謀生渠道,有的跑場,有的教課。尹立堯是流行演唱輔導老師,除了為藝術高校輸送苗子,也為科班大學生、專業歌手輔導唱歌。如今能為考生指點迷津,但尹立堯曾在歌唱上受過不少打擊,自尊自信受挫。
小時候愛聽張學友、陳小春、陶喆、周杰倫,他發現自己喜歡的歌都是律動很強的作品,「說出來可能你都不信,那時候我是看臉形分辨誰是唱R&B的。」他完全不知道胡彥斌其人,只看到磁帶封面上這個人長得跟陶喆很像,便斷定他一定是唱R&B的,「結果買回來真的是R&B的,哈哈哈哈!」還有聽起歌手Tank,也是因為他跟陶喆撞臉。
電臺同期播李玖哲和方大同,方大同唱著: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妹妹。尹立堯以為是張惠妹作品改編,「覺得有點扯,就沒聽。」當時只記住了李玖哲。
後來在電視看到方大同《Love Song》的MV,卻一見傾心,「哇,太帥了!那是我高中的時候,我說太帥了,簡直沒聽過這樣的音樂,包括橋段轉調部分,轉來轉去,再轉回去,太帥了!後來是方大同打開了我音樂世界的大門。」
尹立堯覺得能在歌裡轉音特別帥,他自己「瘋了一樣」地愛唱歌,「吃飯、睡覺、拉屎、走路、上課、下課……」都在唱歌,他拉著發小李知恩對唱(李知恩即NEOS合作作詞人),上課求同桌聽他唱,回家給爸媽唱。雖然很少有正式表演機會,但軍訓時、上課空當,尹立堯都是被大家拱上臺唱歌的那個,「一上臺就破音,唱不上去,反正很丟人那種,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大四可能才好一點。」
高二時學起鋼琴,走藝考這條路,最終考上川音。到了大學,同學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風雲人物」,缺乏舞臺經驗的尹立堯顯得弱勢,他甚至連貝斯是什麼都不知道。
看到隔壁宿舍同學吉他彈唱《可惜不是你》,還專程打電話給西安的老同學表達見到人才的欣喜。成長中身邊沒有人出自專業音樂領域,於是到了川音的尹立堯接收著巨大的刺激。
但一些刺激也給他造成了負擔,同學常說他唱歌不專業、發聲方法不對、憋著嗓子等等,別人懂得多,出於好心糾正,尹立堯心裡不是滋味,「大一大二的時候其實挺痛苦的,那個時候我真的是花很長時間練歌,就想練他們所謂標準的發聲方法,唱高音不憋什麼的。」回頭看,他覺得那些所謂標準都是胡扯,唱歌好聽最重要。
「我以前有一個特別不好的毛病——特別喜歡跟身邊的人比較。」習慣性跟人對比優劣勢,發現自己的差距很大,沒有超高音域,沒有清奇音色,尹立堯內心十分痛苦。
但做了原創樂隊後,他不再疲於比較,「做自己的東西,只有自己才能知道它的對錯。」糾正了心態,重拾了信心,尹立堯覺得唱歌只有好不好聽,無所謂正確與錯誤,不必再拘泥於誰的標準和套路,「我只需要提高我的審美,按照我的審美方式發展就可以了。」
理想與現實中徘徊,朝著成功進發
樂隊成員各有營生討生活,尹立堯說,現在的NEOS並沒處在他們最滿意的狀態,「我會覺得現實生活把大家打磨得太沒衝勁了。」
他看到別的樂隊一周排練五次,而NEOS則要遷就成員的務工時間,難以保證充足的排練。「別人成功是有道理的。我會覺得任何事情你要想成功,前提是做好一切的努力工作,因為我們改變不了運氣,我們可以改變自己能做多少,只有自己做滿了,才有資格去怨天尤人,現在沒資格怨天尤人。」
他把現實擺第二,理想放第一,掙錢夠花就好,「因為我一直堅信一點,錢是等我實現理想以後自然會來的東西,而不是我為了錢去追求錢。我現在追求的是能不能做出一首大家都愛的歌,而且這個歌又在我的審美上,是我對音樂理解裡頭的一首歌,我想做這樣的歌。」
NEOS面對的一個問題是受眾狹窄,尹立堯察覺,歌迷要麼是音樂發燒友、喜歡黑人音樂,要麼是專業院校科班生,而樂隊希望平衡作品的專業度和流行度,被更廣泛的受眾聽到。新專輯推出後,現場聽到觀眾的大合唱,NEOS的衝勁提起來一些。
尹立堯說自己是樂隊裡最理想主義的一個,他甘願把音樂放在生活之前,不受現實牽絆,一個原因是他的工作時間可自行安排,於是可以把樂隊優先級排最前,還有一個讓他始終堅守樂隊往前衝的原因是,「我想做出我要做的音樂,我想要拿金曲獎,這是我的人生目標,所以我要為之奮鬥,所以MV也是我剪,很多東西也是我弄,抱怨歸抱怨,但是我心裡想這也是為了我自己。」
NEOS曾拿著出道歌《功夫》的視頻素材報名諸多比賽,登臺比拼拿下不少獎,也順利躋身摩登天空Young Blood舞臺,促成了後來的籤約。專輯《Neo Retro》上線後,明堂唱片主理人李天杲在微博為NEOS新作歡呼雀躍:「中文Pop Soul之光!讓我吹爆NEOS!摩登真是撿到寶了!!!」
這張專輯集合了與範憶堂、五石散、GavinRiff等新生代音樂才子的合作。尹立堯透露,創作上另一個影響他的人是周星馳,「星爺在我的人生裡其實是最重要的一個藝術家,改變了我的性格,我人格的一部分是他的電影塑造出來的。」生活和創作裡,尹立堯總有無釐頭的表現,歌曲《功夫》的歌詞便可見一斑:你用你祖宗留你所有招式/給我傷痕丟我花盆/甚至扔了拖鞋和折凳……
他覺得周星馳的電影總在講小人物的故事——遭遇不順遂,堅持到底走向成功。「小人物從不順到成功,我其實一直相信這件事情,我會覺得這件事情是很成立的,我也希望我是這樣的一個狀態。」
NEOS鳴謝曾經的夥伴
陳翀華、李禕、尹同澤、張碩、孟宇等
《Neo Retro》簡析
《In My Time》
這是尹立堯最沒信心的一首歌,雖然自己喜歡,但他不確定聽眾接受度有多高。Fusion元素再連點Bossa,原本還有一段拉丁音樂,最後嫌長被砍。這是首舊作,是樂隊成立時寫的第二首歌,放到當下也不過時。尹立堯覺得這張專輯裡的歌都是很根源的黑人音樂,不論放在過去還是未來幾年,都有較強的可聽性和時代感。
歌裡主角是尹立堯的大學好友,同學天賦極高,卻沉迷遊戲。故事呈現一個人的今昔狀態對比,「聽說他已經在家裡待了兩年沒出門了,天天打遊戲。」
《你想要的》
與女友分手藕斷絲連,尹立堯自認話多,時常闖禍,於是有那句「請你原諒我的罪原來我的嘴」。
《派對家》
也是創作於尹立堯的大學時期,在校園溜達的光景寫了出來。這首歌受周星馳電影《行運一條龍》的啟發,呈現一個普通無趣之人在派對的瘋狂表現。
《多巴胺》
專輯裡偏硬朗的一首歌,保留著樂隊Neo Retro時期的衝勁。表面是情慾流淌,內裡是歌唱對音樂熾熱的愛,NEOS樂隊將愛的源頭——多巴胺——寫進歌,象徵自己對音樂熱愛而不向外物妥協的執著。
《彗星騎手》
受《星際牛仔》動畫片影響,歌裡主角是一個灑脫略搞笑的英雄,像《銀河護衛隊》裡的「星爵」。發揚樂隊無釐頭氣質,MV主打8bit像素復古遊戲畫面,製造一場廉價感滿格卻依舊讓人忍俊不禁的太空漫遊。
《藍莓氣泡》
起源於一段旋律動機,樂隊一起慢慢豐滿起來這首歌。這是首人見人愛的歌,也製造出現場合唱的驚喜。副歌「滴噠噠滴噠」令人印象深刻,MV採用滴滴打車的互動界面,妙趣橫生。
《糖分》
故事來自尹立堯另一段戀情,分手後為對方寫歌,一個親身經歷是曾經住在一起,分開後前女友買的仙人掌又錯寄到原來的地址。
《2021》
在節目《這就是原創》裡NEOS結識了範憶堂,一拍即合,有了這首合唱。浮躁的社會裡,「心動向右,無言向左」,大數據時代,每個人都在計謀,被時代特有的浮躁產物所控制著,最後發現,每個人都是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