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劉洪耀,國家一級編劇、知名電視策劃人,中國電視界環球拍片第一人。從事電視採編33年,策劃製作電視劇、專題片、紀錄片,專欄節目,出版發表數百萬字小說、紀實散文,代表作《真話俱樂部》、《走路長徵》、《混血兒》和《笑傲東非》等。1995、1998和2000年,劉洪耀三進非洲拍片,深度親歷非洲十來個國家、地區,他用詼諧生動的筆觸,以親身體驗的視角,勾勒出一個個性化的非洲,本文選自劉洪耀近期完成的《東非、北非採訪歷險記》,以饗讀者。
1995年12月3日,四川省政府新聞採訪團一行結束了在烏幹達的採訪,搭乘坦尚尼亞航空公司的737飛機前往坦尚尼亞。引人注目的是,坦航737飛機尾翼上,畫著一個彩色的長頸鹿,這個標誌說明,我們要去的這個國家是野生動物的天堂。全世界最宏偉最壯觀的野生動物園,就在這個國家。
仿佛來到了月球
坦尚尼亞有一個世界知名的天然野生動物保護區——塞倫蓋蒂大草原。在坦尚尼亞採訪期間,我們無意中獲得一次拍攝非洲天然動物園的良機。陪同我們深入塞倫蓋蒂大草原的,是中川國際駐肯亞辦事處副主任李忠。我們一行7人,加上一堆行李、設備,全部擠進了一輛日本越野車。
非洲國家對天然動物園保護得很好,即使有錢,也不會把路修成柏油路面,儘可能保持土路。這塊世界上最遼闊的大草原,起初所見只是大片的黃土、淺草,仿佛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偶爾會駛過一輛歐洲人駕駛的越野車,捲起漫天塵土,遮天蔽日。天際矮,雲朵白,藍天如洗,恍惚間,仿佛來到了月球。
突然,天際塵煙滾滾,成千上萬頭黃羊、羚羊、斑馬和角馬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大草原一下子就有了生機。我們也立馬活躍起來,紛紛掏出設備拍攝起來。
繼續向塞倫蓋蒂大草原深處行駛一段時間,遠遠的,一座門樓立在公路上。一棟小木屋緊挨著門樓,幾個警察斜挎著衝鋒鎗,抽著煙,直直地看向我們。李忠說,這裡是動物園大門,要買票。我下了車,信步走近木屋,在大門玻璃上,貼著很多歐美遊客留下的不乾膠標籤。我細細看去,居然沒有一張中國人留下的。於是,我找出一張印有四川電視臺標籤的不乾膠貼上,心裡高興極了。
大河馬擋在路中間
進入天然動物園後,平地上立著的一塊木牌吸引了我們的注意,上面寫著:「我們與你們共有這塊年輕的土地,它需要我們愛護它,以便我們的後代能擁有它。」
白天,我們連續採訪了好幾個工程項目,直到傍晚,才趕到方圓數百公裡的動物園中尋找旅館。在這裡行走,你隨時可能碰見獅子、大象或者兇猛的野豬。想到這裡,一陣恐懼襲上心頭。偏偏這時,李忠還在給大伙兒講他上次晚上開車遇見大象的事。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侏羅紀公園》裡的鏡頭,害怕冷不防從叢林突然衝出個大象或獅子來,那可如何是好?
在汽車燈的照耀下,樹叢裡,無數亮晶晶的綠眼睛一閃而過。突然,一頭巨大的河馬堵在了路中間。「哇」! 越野車裡,同時發出恐怖的叫聲。李忠反應快,加大油門,從旁邊一衝而過。
兩三個小時後,我們總算看見了旅館的一星燈火。茫茫大草原上,這點燈光,就是生命的欣慰、就是生命的象徵!
和非洲動物比熬夜
我本以為,建在野生動物園的旅館,不說固若金湯,最起碼安全係數也會比較高。可是,這家名叫巨石的旅館,看上去一點也不安全。我的房間在一樓,窗子是落地大玻璃,窗外是低矮的木柵欄,完全不能防禦動物的侵襲。想不到,我竟然有機會在世界有名的野生動物園裡過上一夜!
屋外風聲大作,吹得窗外的篷布咣咣作響,其間混雜著遠處樹林裡各種動物的嚎叫,明晃晃的月亮掛在半空中。此刻,看似寧靜的非洲大草原,正醞釀著莫名的危機。我輕輕拉開窗簾,想看看是否有動物光臨舍下窗前,一切還算正常。我復又上床,久難入睡,只好和非洲的動物們比比誰更能熬夜了。
終於,我聽到窗外響起低沉有力的悶響聲,進而是沉重的腳步聲。屏住氣細細地聽,那粗壯的喘氣聲竟由遠而近,好像已經抵攏窗戶了。是草原之王大象?這堵窗戶可絕不是它的對手!是獅子?這老兄只需一爪,也夠叫人心驚肉跳的了!
我復又下床,連大氣都不敢出,輕手輕腳地撥開窗簾,只見明亮的月光下,一頭龐然大物正鼓著眼睛,悠然地橫向移動,離窗戶僅有兩米左右。見是河馬,心中略安,我悄聲回到床上躺下,下一位來訪者又會是誰呢?在迷迷糊糊的等待中,我度過了在非洲草原野生動物園裡的不同尋常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床後,我走出門才看清楚,這家旅館居然是依託著體形巨大的石頭修建的。那些褐色石頭,大如十來層樓房,表面很圓潤,見不到稜角。旅館的房間築於巨石之間,酒吧、餐廳中間的狹窄通道,就是巨石之間的小縫隙,真是渾然天成、鬼斧神工。
欣賞完旅館全貌,我才在房前屋後仔細地看了一遍。泥沙地上,竟布滿了大大小小、各種動物的腳印。但究竟有多少動物,是幾時來、又是幾時去的,我全然不知。看來,恐懼歸恐懼,人和動物相安無事,方是非洲活生生的現實。但願這種可貴的和平能持久。我不禁想的那塊木牌上的名言:「我們和你們共有這塊年輕的土地,它需要我們愛護它,以便我們的後代能擁有它。」(劉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