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娥江向上是小舜江。那小舜江水流不大,名氣卻是不小。從江的名字上看,就知道它與三皇五帝中的舜有關。
小舜江邊有一村莊叫小王莊。小王莊上有個小夥子叫王安寧。這王家祖輩善釀酒,代代相傳。到了王安寧一代,會釀酒的人已寥寥無幾了。而王安寧不但得到真傳,更改進了釀造技術。他釀的酒特別香,無風也能飄出幾裡路。他自己給這酒取了個名字,叫「醉妖」。
他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友黃小翠在小王莊村邊開了家酒店,叫「招仙坊」。為啥要開在村邊?那釀酒坊場面不能太小,酒樓前要停過往的馬車。這「招仙坊」背山臨水,前面小舜江,後面舜王山,門前一條官道。
王安寧僱了不少夥計、小二,生意逐漸興隆起來,誰料天有不測風雲,不知從何處來了一批強盜,把他釀的酒搶個一壇不剩,還把幾個女小二也搶了去。黃小翠1也嚇得跑回娘家,再也不敢來了。
招仙坊從此一蹶不振,別說他再無力量買米僱人,就是能僱,那些姑娘媳婦都不敢來他的店裡跑堂端菜了。沒奈何,他就零打碎敲地釀點酒,把自己的三餐泡在酒缸裡,偶爾也招待一下過往的散客,日子過得勉勉強強。
可他的酒好啊,遠遠近近的酒客依然會慕名而來。這天日落西山,王安寧便想關門獨自飲酒。可這門怎麼關也關不上,一看,門下面伸進來一隻穿著繡花鞋的腳。
王安寧見了,不由呆了一呆。進來的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她在桌子邊坐下來,說:「公子,來兩斤酒,兩斤牛肉。」
王安寧心想:這女子胃口這麼好啊?他說:「酒有,牛肉沒了。」那女子沉思了片刻,說:「那就現宰吧。」她打開門,往外一招手,只見一隻小野豬垂頭喪氣地進來。王安寧更奇了,問:「姑娘是仙女?」那姑娘不承認也不否認,道:「我姓胡,叫胡妙雲。我就住在這舜王山上,跟著我爹以養殖為生。我是慕『醉妖』酒之名而來的,今晚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王安寧宰豬燒菜,忙了大半夜才把野豬肉燒了出來。事已至此,他當然也不好推辭了,直喝得那胡妙雲雙頰緋紅,美眸斜睨。她迷迷濛蒙說:「實不相瞞,我是偷跑下山的,也回不去了。我就留在你這裡,給你端盤抹桌。你釀酒,我燒菜,一起經營酒店。你要不嫌棄我,你娶了我也行。」
這王安寧真是喜從天降,女友跑了,這回白得了一個媳婦,連小二也不用僱了,還能省下許多買肉的銀子。他開始時還有些疑慮,生怕這胡妙雲是哪裡的妖精來吸血害人。可幾天下來就把疑慮消除了。這胡妙雲溫柔可人,面帶甜笑,把遠遠近近的客人都招來了。看她一個人在灶前灶後,燒柴炒肉,絲毫不見忙亂,而菜卻燒得特別快,不讓客人片刻等待。
這胡妙雲並無什麼其他嗜好,就只喜歡喝酒。兩人白天賣酒賣肉,晚上飲酒談情,說不盡的快樂甜蜜。
誰知沒過幾天,忽然又來了一位絕色美人。這回,不但王安寧呆住了,胡妙雲似乎也有些不安的樣子。那女子道:「給我來兩斤酒,菜就挑好的上。」胡妙雲燒了幾盤菜上來,那女子問道:「只有山珍,沒有海味嗎?」她縴手一抬,只見幾尾大鯉魚從小舜江上跳起來,跳到岸上,一跳兩跳,竟然跳進招仙坊裡來。
那女子說:「我叫李念波,是慕『醉妖』酒之名而來的。快去把這幾尾鯉魚燒了來。」胡妙雲把鯉魚燒了端上來,李念波招呼王安寧:「來,公子一起來喝個痛快。」卻全然不把胡妙雲放在眼裡。王安寧說:「這是我妻子!」李念波道:「公子上當了,你看!」那李念波說著,端起酒碗,把滿碗的「醉妖」潑在胡妙雲身上,胡妙雲頓時顯露原形,化成狐狸,尾巴一甩,就朝山裡跑去。
王安寧一見,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這些日子,他竟然以狐為妻。想到這裡,趕緊拜謝:「謝謝仙子……」李念波趕緊扶住道:「公子莫要這樣。公子這酒叫『醉妖』,靠這樣一口一口喝,是醉不到這狐妖的。這狐妖雖然跑了,但她還會再來。公子若不嫌棄,我願為公子妻,保護於你。」王安寧認定這李念波是仙子,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李念波也是神通廣大,隨手一招,滿天的魚蝦鰻鱉,如雨而下,那些吃膩了山珍的酒客,忽然嘗到了海鮮,更是蜂擁而來。這李念波任是最忙的生意,都能應付自如。
胡妙雲回到山上,心裡很是不平。她知道那李念波其實就是曹娥江的一個鯉魚精,本事也大不到哪裡去,自己一個不小心被她搶了先機。她在水裡我可能忌憚她幾分,如今她上了岸,我還怕她幹什麼。想到這裡,她又悄悄地潛回「招仙坊」,趁李念波不備,把一大碗「醉妖」倒在李念波身上。
李念波頓時也顯了原形,真的是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鯉魚。李念波拼盡全力跳起來,「噗通」一聲蹦進小舜江中。她被水一泡,醒了過來,換回人形,站在碧波中,恨恨地罵道:「好你個騷狐狸精,竟敢偷襲我!」胡妙雲「哈哈」一笑:「你被『醉妖』潑出原形,不也是妖精嗎?你要再上岸來,我就把你剖了,做紅燒鯉魚。」
李念波怒道:「我讓你得意。」她雙袖一卷,小舜江的水像牆一樣豎了起來,排山倒海地向「招仙坊」湧來。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忽聽水上傳來一聲怒斥:「李念波,你殘殺同類,還想在這裡害人嗎?快回水宮受審!」
話音剛落,小舜江頓時風平浪靜,李念波也不見了。胡妙雲笑道:「好你個鯉魚精,不在水裡修煉,跑到人間來迷惑人,自作自受!」
正在這時,她的身後也有人斥道:「胡妙雲,你還譏笑別人?你不也同樣殺了同類嗎?我現在把你減去百年道行,回山去繼續修煉吧。」
王安寧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夢。招仙坊又恢復了往日的情景,生意雖然清淡,但他白天做生意,晚上喝「醉妖」,日子也過得挺逍遙。忽然有一天,一個衣衫襤褸、滿臉泥灰的女子來到店裡,說:「公子,我是慕『醉妖』之名而來的,如若公子不嫌我貌醜,我可以嫁與公子。」
王安寧嚇了一跳:這回來的會是什麼妖啊?他慌忙端起一大 碗『醉妖』酒,沒頭沒腦地潑在那女子頭上。這一潑,竟把那女子臉上的泥灰全洗了下來,露出了清麗的面孔,卻是他跑回去的女友黃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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