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將獲中國童話大獎
黑螞蟻與綠尺蛾
凌久勤
「正是蛾間四月天!天是那麼藍,草是那麼青,而那棵碩大的桂花樹,就像一個高聳的綠傘,為我提供食糧,讓我享受饕餮大筵!」
春天就是那麼神奇,讓從來不多話的綠尺蛾開了金口。在清晨的陽光之下,她呼吸著新鮮空氣,大口地吃著桂花葉,不時地流流口水,伸伸懶腰——哦,如果來點鮮啤酒,酒不醉蛾蛾自醉,就更嗨了!
「哪裡來的妖蛾,還穿件俗氣得掉泥巴的綠裙,把自己活生生地裹起來!不會講話就不要講,你不講,我們螞蟻界沒誰說你是傻子,你一說,就暴露出智商欠費的窩囊熊樣!」
一隻同在桂花樹上尋找小蟲子死屍的黑螞蟻不高興了,大聲嘲笑綠尺蛾,「尺蛾不識字,何故亂言詞——還蛾間四月天呢,我呸!既不押韻,又沒有修辭!你看我寫的詩,標題是《我最強!》:蟻間四月我最歡,為了蟻后覓食忙。死屍殘渣一肩扛,我是工蟻我最強!你看,我的詩,即使是孤篇,也力壓全唐,李白杜甫也只能朝我翻白眼啊!」
『』可是,你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嗎——我們昆蟲界,各有優點,也各有缺點。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這是一個萬物共同繁榮、相互依存的世界呀!我們應當相互勉勵,共同努力,共築美麗的昆蟲夢才對呀!」
「哈哈哈,尺有所短,不就是說的是你們尺蛾嗎!說你們短,短就是缺點,就是毫無長處,就是渣!」螞蟻仿佛找到了理論依據,笑聲更浪了,「你說吧,你有什麼優點,亮出來呀!比如,咱倆可以搞個比賽,看誰最先到達桂花樹腳跟,你看行不?如果我輸了,你就是我娘!」
「比賽可以,而且你可以先走一半路程,但你不要把話說絕了——我可不想做你的老娘,天天吃死屍啊!」
「也好!廢話何必多說——我們開始比賽吧!預備,開始——」說完,螞蟻徑直衝了下去,邁開那六條悠長的腿,急步向下。而尺蛾卻繼續吃著葉子,慢悠悠地,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
走了一半,螞蟻朝上望,只見綠蛾文絲不動。他倒有點急了:「尺蛾妹妹,你走呀,我已經到了一半了!」尺蛾卻說:「不急,我要等吃好了才出發。」
等到離樹根只有三十釐米的時候,螞蟻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哎喲,尺蛾妹妹,我們這是比的啥子賽喲!連一文獎金都沒有——我以為,沒有獎金的比賽都是耍流氓!所以,我鄭重提議,我們應當為比賽設定獎金:輸了比賽的,給獲勝者獎金昆蟲幣一百萬,另外,還要白給勝者打一年長工!」
「完全同意,一言為定!」螞蟻沒想到,尺蛾竟然愉快地答應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螞蟻正色道。
『』當然,一諾千金,不,是百萬昆蟲幣!」尺蛾重申道。
螞蟻掄起了大長腿,卯足了勁,向下衝去!嘴裡還咕嚕著:「一百萬,不許反悔,誰反悔,誰是王八……」
離樹根還有十釐米的時候,倏地,螞蟻覺得眼前有個綠影往下一閃而過,留下的,是一根細細的銀線。定睛一看,原來正是尺蛾,她嘴吐銀色的絲線,一頭掛在樹梢上,一邊吐絲,一邊順著絲線降落,不到八秒,她已經穩穩地著地,靜靜地等著螞蟻。
『』糟糕,我要輸一百萬了——可是,我只是一個為蟻后打工的,天天為蟻后找吃的,伺候她而已,自己窮得連條褲頭都沒有,叫我到哪兒弄一百萬呢!」螞蟻喘著粗氣,臉色發黑,大長腿有點發飄,不由自主地尿尿了,沿著身子淌下來,滴到了自己的臉上。
『』螞蟻大哥,不要急,小心啊,慢慢地下來。至於獎金,我本來就不想要你的呀!我只是依然想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昆蟲,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稟賦。比如,我們尺蛾,就善於線降,可以從高處垂直地降到低處。別看人類很聰明,可他們還偷偷地從我們這兒學技術呢。你看,中國的藍豹突擊隊,可以從直升飛機上沿著繩索疾速降落,他們叫繩降,其實,就是從我們這兒學的技術,仿照我們的線降!但讓我佩服的是,他們做了改進——他們繩索更加牢固有韌性,比我們滑落得更快,距離更長!你看,人類都來借鑑我們昆蟲,我們昆蟲界更應當揚長避短,互相幫助,為建設美好家園,為構築大同世界,為我們的昆蟲夢而共同奮鬥!」
不知道為什麼,螞蟻的眼睛溼潤了。落地後,他情不自禁地親吻了一下尺蛾纖細的玉手,說道:「說得太好了——我們要揚長避短,共同奮鬥,為了昆蟲界的繁榮富強,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