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前一天,大家都去小廣場領軍訓的服裝,大多數同學上午已經基本領完,我下午去的時候人已經寥寥無幾。
可是我再次見到了你,你換了一件長裙和披肩,那色彩很豔麗,可穿在你身上,卻絲毫沒有誇張和違和感,我甚至有一丁點妒忌。
但凡能將長裙穿得優雅的姑娘,都需要有高挑的身材,我的身高只有163公分,那長裙即便穿在身上,也多少會失了一點飄逸的味道,還有那披肩,依然是高個子的專屬,我曾有多少次在商場對著長裙和披肩望洋興嘆。
這位高挑的姑娘,佔盡了老天的寵愛,恃寵而驕。
可是你對我笑了笑。
我於是便不好意思再對你心生惡意,回了你一個微笑。
你說,大概就只有我們倆沒領了,我叫任曉曉,住女二宿舍樓307,你叫什麼?
我說,我叫朱琦,在住女二宿舍樓308,那我們是隔壁?
對呀對呀,那我們是隔壁呢!你很興奮。
剛入學,一切都新奇,我們不急於去領衣服,似乎彼此認識才是那一刻最大的事。
或許是冥冥之中在等待。
於是,男主角粉墨登場。
他真是好帥,高挑的個子,眉目俊朗,一身黑色運動裝青春肆意。
那天的風特別配合,輕柔地吹起他蓬鬆的發,有髮絲散落在他額頭,他不經意地揚了揚頭,完全就是大銀幕裡的特寫慢鏡頭。
我們兩個不由得停止交談,一齊花痴地微微張開嘴巴。
男神似乎很匆忙,所以沒有注意到我們,籤字領完衣服小跑離去。男神已經遠去,我們還站在那裡,之後相對心照不宣地偷笑起來,如同已經獲得世界冠軍那樣開心,在籤字的時候,你和我都記住了那個名字,申晨。
軍訓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發現男神的蹤跡,再見到他,是在文學作品選修課上。那一天我們剛剛在大階梯教室落座,便看到他從教室的前門走進來。
那個階梯教室是在陰面,太陽是照射不到的,可是奇怪的是,看見他,就讓人想到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他在我的斜前方落座,整個教室仿佛立刻暗淡下來,唯有他如同自帶太陽賜予的耀眼光環。
你隔著桌子衝我使了個眼色,於是,我手機滴滴兩聲,是你的簡訊,男神現身了!
我壓抑著激動回復,是啊,是啊!
你又發過來,我喜歡他。
我似乎才意識到這個是個嚴肅的問題,猶豫了一下回覆說,哦。
你隔著桌子看了我一眼,又發來,你也喜歡他對不對?
我立刻慌張地抬起眼看了看他的背影和四周,還好離上課還剩兩分鐘,老師還沒到,大家都在忙著寒暄結識,只有他一個人安靜地坐著。我斟酌了一會兒才發給你,我也不知道。
你癟癟嘴巴,鄙夷地看著我又發過來,撒謊,膽小鬼,喜歡都不敢說。
我抬起眼衝你做鬼臉。你卻又低頭髮過來,我們競爭吧,公平競爭,贏的那一個去追他。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看看你,又抬頭瞄了一眼他的後背,紅著臉點點頭。
你興奮地跟我擠擠眉弄弄眼,然後還握了握拳比了個加油的姿勢,不知道是為你自己加油還是為我加油。
我有些哭笑不得,心裡又忐忑,老師什麼時候走進來,又講的什麼課,大家在熱烈地討論什麼,我統統充耳不聞,整整一個半小時的課程,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下課了,老師和同學們都向外湧,我慢吞吞地收拾書本,你卻很快跑到我面前,快速幫我把書塞到背包裡,拉起我就向外跑。
當然是去追男神。可是等我們出去,申晨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過已經知道了,下堂文學選修課他還會來,這實在是令人興奮的一件事。
你拉著我跑到學校後院的涼亭,樹木蔥蘢,掩映一片靜寂。見四周無人,你說,我們分三輪競爭,第一輪下圍棋,第二輪掰腕子,第三輪拋硬幣,你看如何?我連連點頭說,好。
可是未料,三輪我勝利兩輪。你漲紅了臉,狠狠地吹了口氣,額前的發都被吹得翹起來,你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忽而就笑了,心服口服地說,OK,願賭服輸,看起來你比我喜歡他,心有執念才會贏,他是你的了,去追吧!你又衝我擠眉弄眼,小心啊,你追不上可別怪我不客氣。
彼時,如果申晨知道有兩個小女生正在背地裡囂張地安排他的命運,他一定會鄙夷地笑出聲來。可是對那兩個小女生來說,那卻是個神聖而莊嚴地決定。
然而沒有等我去追,一周後我居然收到一本徐志摩的詩集,署名申晨。只覺得瞬間被萬丈光芒籠罩,人間頃刻變天堂。
我有時候甚至懷疑,申晨的眼光有問題,對你這麼高挑漂亮的女孩視而不見,卻喜歡我這種矮個子女生。可是申晨說,愛情不講道理。
我曾一度擔心,我和申晨的愛情會影響我和你之間的友誼,可是我實在是多慮了,並沒有。對你來說,還有個比戀愛更重要的大事,是抗痘鬥爭。
你膚白如脂,唯一的缺憾就是臉上長痘痘。你是對自己的外表要求那麼嚴格的一個女生,我從來沒見過你衣冠不整,素麵朝天。你總是需要很長時間來化妝,包包裡總是揣著遮瑕膏,睫毛膏,唇彩和養顏水。你買各種祛痘的產品,每一種都無一例外效果不佳,可是你總是相信會有一款產品能去掉你的痘痘。
每次出門你都一絲不苟地化妝,別人以為你是化了妝才那麼美麗,其實只有我知道,你除了那幾顆痘痘,素顏就已經很完美。
別人都以為,你對自己要求如此之高,一定是受你媽媽的薰陶和影響,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你媽媽的房間還需要你來幫她打掃。
你媽媽唯一影響你的便是她對自己儀表的重視。她在外面是氣質容顏俱佳的董事長,可是在家裡,她並不太會做家務。你帶我去過你家,你會走到你媽媽的梳妝檯前,皺著眉頭嘖嘖幾聲,看這個女人,你見過這麼懶散的女人麼?
口紅用完蓋子都不扣,還有這牙刷,怎麼也跑到梳妝檯來了,難不成是一邊刷牙一邊化妝?我真是服了這個女人,怎麼配當我媽的。
然後你便開始整理梳妝檯,拾起被她亂丟的沙發靠背,換上新床單,然後又跑去廚房,不用看,水槽裡一堆髒碗筷,你戴上手套就開始洗。
我很好奇,你媽媽是怎麼把你養大的,你笑得燦爛,你說從16歲起你就什麼都會做了,16歲過生日的第二天你就自己做了煎蛋,你媽媽誇你真是天才,無師自通,之後你就成了家裡的大廚,經常是你做菜給她吃。
你偶爾埋怨,她根本不會照顧人,真不知道我爸看上她哪點了,大概就是因為我媽年輕的時候太漂亮,可惜她的好基因沒給我遺傳很多,所以她是不是很自私?哈哈。
你當然還是從你媽媽身上遺傳了很多,比如,你的藝術天資。你跳起舞來簡直會讓男生瘋狂,你就是在舞會上被鄒同劫持的。
鄒同其實算不上男神,卻是個特別神奇的存在。
在大家都打破腦袋湧入各種文學課教室的時候,他是全系唯一一個跑到哲學系去從早聽到晚的人。一個理工科的男生每天不泡在實驗室裡,反倒是迷戀哲學課堂不能自拔,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基因突變。
在那個新年舞會上,鄒同見到了正在跳舞的你,他立刻驚為天人。在良久震撼之後,他走進舞池,邀請你跳舞。後來不斷有人走過來想邀請你,可是一直到舞會結束,他都沒有放開你的手。
他愛上了你,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如何能夠想到,一年之後的那個假期,你們跟隨旅遊團去旅行,那個夜晚寄宿在山區村民家裡,夜裡屋舍卻意外起火。因舟車勞頓,你們直到外面火光熊熊,一片嘈雜才驚醒過來,你立刻拖起鄒同往外跑,那時候已經房倒屋塌,火勢越來越烈,你將鄒同狠狠推出門,自己卻慢了一步,被落下來的一根木棍擊中腦部。你搖搖晃晃跑出大火,便一頭栽倒在地。
鄒同抱著你一邊哭一邊跑去最近的診所。
還好,你只是因為濃煙暫時窒息昏迷,並無大礙,可是,你的額頭右側靠近眼角的地方,卻永久留下了一條3釐米的疤痕。
你是一個那麼注重儀表的姑娘,一個視痘痘為天敵的愛美的姑娘,這個疤痕對你來說,無異於致命打擊。
你曾想去整容醫院去掉疤痕,可是醫生殘酷地告訴你,你是疤痕體質,此生不能做整容。
我告訴你說,那點疤痕絲毫都沒有影響你的美麗。你很少流淚,可是那段時間,我夜裡常常聽到你偷偷哭泣。
鄒同說,等你們一畢業就結婚,後來畢業的時候你和他去了上海,可是遲遲沒有聽到你們結婚的消息。在兩年之後,聽說你們分手了。
後來你去北京讀研,在那裡邂逅了清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唐毅。唐毅在一家研究機構從事研究工作,他很快愛上了你。
其實你的動態我都知道,你的微博我常常會看,我知道你和唐毅搬家到了曼哈頓,知道你起初對那裡的生活很不適應。如今已經在美國定居兩年,你也已經漸漸喜歡上那裡的生活。
詩集封面的照片,是你的左側影,你笑得迷人,那是幸福的倒影,看不到你右側額頭的那個疤,想來,已然多年過去,那個疤痕一定淡了許多了吧,有唐毅的愛和呵護,你心中的疤痕想必早已痊癒。
何幸遇見你,在你的傾城時光。
那本詩集,有你關於青春的所有記憶。
很欣慰,你仍然鍾愛披肩,一如往昔。
歲月深情,天光尚好,最後緣來,與你邂逅,共赴水遠山長。
本文作者|章珈琪推薦力作|《女性枕邊書:北大女人氣質修煉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