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樓夢》「群芳開夜宴」這一回中,眾人抽花籤,湘雲抽中的是題著「香夢沉酣」的海棠花籤,而上面所題的詩句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我們知道這一回中,作者用不同的花籤與詩句來暗示每個人的命運。湘雲的海棠花又預示著她怎樣的命運呢?下文中,我們詳細來分析一下。
湘雲的海棠花籤,預示著湘雲今後的命運
海棠作者:蘇軾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原詩可簡單翻譯為:習習的微風吹佛著盛開的海棠,花的香氣在沒有月色的迴廊中瀰漫開來。如此的深夜,恐怕連花兒也要睡去了,因此要燒起高高的蠟燭照耀著這盛開的海棠(以便我來欣賞)。無論原詩中表達了詩人怎樣的心境,但就詩中的意境來說,是一種夜深未睡,無人為伴的孤獨處境。
在《紅樓夢》中,作者借這首《海棠》詩,暗示了湘雲結婚後的生活。既然湘雲抽到的花籤是海棠花,那就意味著湘雲如《海棠》詩中所寫的黑夜中開放的海棠花一樣,無人欣賞,只有高燒的紅燭為伴,默默度過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夜晚。這恰好和湘雲在三十七回中寫的一首海棠詩中的後兩句「玉燭滴幹風裡淚,晶簾隔破月中痕。幽情慾向嫦娥訴,無奈虛廊夜色昏。」相映照。可見將來的湘雲是一種幽情無人可訴說,只能寂寞地虛度年華的孤獨處境。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預示著湘雲「能白頭不能偕老」的婚姻
《紅樓夢》中,金麒麟的出現,預示著湘雲的婚姻,而且在金麒麟出現不久,湘雲就訂婚了。但是因為小說三十一回中寫的是「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所以不少讀者認為湘雲後來的婚姻能白頭到老。確實,湘雲的婚姻是能和丈夫白頭,但是卻不能偕老。
「能白頭不能偕老」怎麼理解呢?在愛情或者婚姻中,一般說「雙星」,就是指『牛郎星』與『織女星』。我們知道牛郎星和織女星中間隔著一條天河,所以它們永遠只能遙遙相望,不能相見。所以詩人才有「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感嘆,而民間神話故事為了讓結局更美好,所以讓牛郎織女兩人每年七夕過鵲橋會面一次。但湘雲的婚姻卻沒有如此美好,湘雲中秋晚上的一句讖語「寒塘渡鶴影」,就表明了她將來的婚姻是一種孤寂清冷的境遇。
海棠花又名「斷腸花」,是湘雲令人「斷腸的婚姻」的寫照
海棠花的別名又叫「斷腸花」:《採蘭雜誌》中記載說「昔有婦人思所歡不見,輒涕泣,恆灑淚於北牆之下。後灑處生草,其花甚媚,色如婦面,其葉正綠反紅,秋開,名曰斷腸花,又名八月春,即今秋海棠也。」海棠花又名「相思草」:《本草綱目拾遺》也記載說「相傳昔人有以思而噴血階下,遂生此草,故亦名『相思草』。
湘雲的花籤是海棠花,而海棠花又名『斷腸草』、『相思草』,這就預示著湘雲的婚姻,充滿了無盡的思念,直至肝腸寸斷。在湘雲的詠曲《樂中悲》中有這樣一句「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高唐雲」的典故來自於楚襄王遊覽高唐,夢中與神女發生雲雨的故事。至於故事的真實性,很難定論,一般認為是以訛傳訛。但是後來在文學作品中,文人經常以「高唐雲雨」來形容男女之間的雲雨之事。
「湘江水」這個典故其實源於娥皇、女英與帝舜的愛情故事。大概是講帝舜死後,他的二位夫人娥皇、女英一起去找他,在湘江邊上望著埋葬自己丈夫的九嶷山痛哭,最後傷心欲絕的兩人跳入了湘江之水殉夫。而在後來的文學作品中,文人通常以「湘江水」來比喻男女之間的愛情。
所以說湘雲的詠曲中的「雲散高唐,水涸湘江」其實表達的是夫妻之間的一種『情愛散去,愛意凝固』的狀態;用今天的話來說,是表達兩個人的情感停留在當初的美好,再也無法更進一步或者再也無法再相愛。很多讀者根據這一點,認為這是在表示湘雲婚後不久丈夫死亡,湘雲守寡的結局。但是前面作者以雙麒麟暗示湘雲的婚姻能白頭,所以他的丈夫不可能死,只是兩人如那隔著銀河的牛郎星與織女星一樣,一生難相見。
再相愛的兩個人,如果長久的分隔兩地,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會將最初的情感慢慢消磨殆盡。這和「小別勝新婚」是不一樣的,小別可以增進情感,但是長久的分離反而能消耗情感。所以說湘雲的婚姻猶如『斷腸花』一樣,在無盡的思念中,煎熬到肝腸寸斷,最後只剩一聲嘆息。就像湘雲的柳絮詞《如夢令》中所寫:「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別去」,可是春光最終還是沒有留住。
結語:《紅樓夢》中的女孩子的命運到最後大都是以悲劇告終,但是不同的人,悲劇又有所不同,比如黛玉、鳳姐、元春等都是以死亡結束;而湘雲和寶釵、李紈等,最後孤苦伶仃地度過了人生的大半時光;這也許就是曹公在甄士隱解《好了歌》中所寫的「人生無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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