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蘭
編輯|封成
楊柘「消失」一年後,李楠從魅族離職了。
昨天開始,外界就流傳著各種姿勢的傳聞,有人說李楠已經離職並要去做今年一度最熱的風口電子菸,也有人說他選擇的方向可能是機械鍵盤,連暴走漫畫聯合創始人兼CEO任劍都發微博說李楠要加入暴走做CHO。
雖然幾乎每一種猜測可能都被李楠一一否定,但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一個肯定答案,終於,今天正式宣布離開了魅族。羅永浩還評論了一句:早該離開了。有許多看客發現李楠使用的是錘子便籤,還開玩笑說讓老羅將其收編入軍。
這一連串的反應都不禁讓人想起一年前,與李楠一樣同樣深處熱議鎂光燈下的楊柘。
1 2018之變
「如何看待魅族科技的楊柘?」
去年,「楊柘離開魅族「的傳聞滿天飛的時候,知乎上有人拋出了這個問題,評論區有網友說了兩個字:病毒。
不止一個人,評論區幾乎所有的人都把那場魅族撕逼大戰的過錯,以及魅族這幾年的不如意,歸咎到了楊柘身上,但「產品賣不動,老員工辭職,魅友的謾罵都是他一個人的鍋嗎」?背鍋俠,是直到今天看客貼給楊柘除營銷大師之外的又一個標籤。
2018年6月,魅族做了個有點高調的組織架構調整,整場下來最大的看點與亮點就是楊柘與李楠兩人職位的對調——任命楊柘為魅族的CSO,李楠反過來擔任CMO及高級副總裁。
然而沒過沒多久就傳出了楊柘離開魅族的消息——釘釘號註銷了,但魅族官方回應未離職,鳳凰網科技也曾在第一時間進行了求證,楊柘本人的回應就兩個字,沒有。
離職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黃章曾在自己的「快樂大本營」魅族論壇上說:pro7的責任不在老楊,老楊是個有文化內涵有智慧的人,可惜有時意氣用事造成四五月的負面風波。
這個風波,指的是魅族員工在微博公開艾特楊柘指責其毆打自己的微博。隨後魅族前文創部總監張佳轉發微博並評論:我愛魅友,感恩魅族和黃章,但是我不認同楊柘。他認為,楊柘並不能帶魅族走出困境。吃瓜群眾本以為這就實錘了,但一天過後張佳就刪除微博並說:誰都不完美,我也有我的問題,人事方面的事情自有公司解決。然後話鋒一轉,完美營銷到了發布會上。
當然,楊柘也在微博回應並捍衛自己的名譽,張佳則被開除,總之,撲朔迷離。
那時候的李楠可能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楊柘一樣,走一樣的道路,面對李楠的離開,黃章又一次在論壇中豪言:對公司來說能掙錢的就是人才,不斷虧錢的就是費財。幾乎所有人都發自內心認為,這是一條說給李楠聽的評論。
現在再回過頭看那場對調職位的調整意義並不大,甚至可以看作是魅族對於用人上的一次試錯。
楊柘比李楠大了整整十歲,卻都深耕營銷,一個被稱為營銷大師,另一個被人說成是連呼吸都在營銷的胖子,除此之外兩人截然不同。
李楠出身於媒體,是科技資訊網站ifanr的主筆。T恤,肥大的牛仔褲,短袖外套,往你面前一坐就是活脫脫的一枚工科男,就差外套不是格子衫了。多年前他曾在ifan上寫了篇文章,名叫《iPhone可有設計哲學?》,由於對手機研究方面的深入這篇文章被轉發到許多論壇。
如同你想的那樣,這裡面包括了黃章的魅族論壇,理所當然的,文章被黃章看到,再理所當然的,李楠加入了魅族。
楊柘身上最明顯的氣息和穿著,是哲學並充滿佛系,最初到魅族面試的時候,黃章就曾問他信不信佛,楊柘說,在儀軌上沒有尊崇,但在理念上有這個信仰。
所以後來即使是在公開場合,楊柘也會說出「如果一個產品沒有佛性,我就不允許出街」這樣的話,而這種信仰,並不是偶然。
2 職場漂流記
但楊柘在進入魅族之前,曾是個職場流浪者。
早年間他曾在諾華製藥與蘋果工作,後來就走進羅格斯這所左手藝術氣息右手人文氛圍的學校,等他2002年拿著EMBA證書走出來,他的腦袋裡已有了一套藝術哲學思維,然後在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裡得力於此思維,觀眾才賦予了他一個「大師」的標籤。
雖然楊柘此前在諾華製藥與蘋果的小有成就給了他些許名氣,但真正的事業輝煌期是從羅格斯畢業不久後進入三星開始。在楊柘長達27年的職場生涯裡,三星是任職時間最長的一家公司,也是楊柘職場生涯的重要分水嶺:三星之前都是外企,三星以後都是國產品牌。
直到現在,楊柘也會偶爾回憶起在三星負責品牌推廣的那九年。
2012年離開三星的時候,三星鵬泰內部員工們專門為楊柘譜寫了一首驪歌並參與錄製了MV,用直白現代的詞句代替晦澀難懂的古文言,表達出對他的不舍以及天高海闊任鳥飛的美好願景。三年多前楊柘再把視頻翻出來看時,心中依然感懷不已,現在也一樣。
從三星轉戰華為是信仰使然,楊柘曾說過Marketing從來都不是工作,是信仰。他的信仰,是能夠和自己國家民族的崛起脈動緊密連在一起。那時華為還沒有一個品牌定位,在中國沒有市場,九年將三星手機品牌做到中國第一的光環,在加入華為後卻成為一種空降兵的壓力。
楊柘第一次面試時華為輪值CEO就感嘆:品牌現狀肯定不樂觀,華為即便贏了全世界,輸了自己身處的本土市場又如何。當時中國區終端總裁王偉也感慨,終端利潤徘徊一直在吃水線。楊柘加入後被寄予的最大期望,就是要將華為拉出這種掙扎的處境。
「產品馬上就要開始製造了,再不準備營銷物料,耽誤了上市,我他媽的要弄死你們!」這是當時的SPDT經理在會議室撂下的狠話,楊柘也在場。
楊柘說,那麼些年過去了他都還清晰的記得這一情節,因為那是他二十多年從業生涯中,第一次有人膽敢在他面前當著那麼多雙眼睛用這樣粗魯的方式表達工作訴求。
這位性子急的SPDT經理手裡負責的產品,有一款便是後來在楊柘的哲學營銷下以「品.智境界」為主題的Ascend D2。而華為手機品牌風格轉變的起點,就是從這裡啟程,楊柘說:華為是從這一刻開始,從秀肌肉一夜之間全面轉向人文精神。
三星的心繫天下系列、華為的似水流年君子如蘭爵士人生都是楊柘的大手筆,心繫天下是2008年金融危機下為數不多的能賣到萬元級以上的商務機,而華為的Mate7爵士人生更是一度賣缺貨。
這些都慢慢為楊柘的履歷鍍上一層金,更加鞏固他在外界眼裡大師的尊位。只是這樣文藝又偏中高端的哲學風格,並不是每個手機品牌都適合,比如昨天的TCL和今天的魅族。
魅族Pro7宣傳語「雙瞳如小窗,佳景觀歷歷」與虛高定價被視作其銷量撲街的原罪,一些魅族離職員工說:我們自己都看不懂。曾經定價2880的Pro7,今天只要1299了,去年年初楊柘再次重新定義了魅族品牌理念「惟精惟一」,一如既往的藝術風格,只是魅族最近手機終於靠著魅族16銷量稍微可觀的時候,已經不是楊柘當家。
惟精惟一楊柘曾經也在TCL身上用過,當時距離他離開華為才過兩個月便投入了TCL的懷抱,然後某天在回復網友時,為TCL寫下惟精惟一四個字。
楊柘剛上任的時候就提出宛如生活的全新品牌概念,隨後又給了TCL750「宛如初現」的小清新文藝標籤,但最終還是沒能逃過TCL前十多年積累的較為低端的形象。創始人李東生又恰恰是一個缺乏耐心的人,一旦底下的人做不出業績便毫不猶豫換將棄車,曾經將TCL做到國產手機排頭軍的萬明堅就是一個最好例子。
十四年前萬明堅「被離職」——離職前一年和後一年,TCL的手機產業淨利潤都在虧損。2017年楊柘也「被離職」,楊柘離開兩個月後TCL發布了2016財報——集團整體業務增長,只有楊柘手裡的通訊業務明顯下降。
歷史總是猝不及防的相似。
3 哲學文藝主義歸向何方
有一個著名的被用於眼部疾病研究的視錯覺圖叫貝漢轉盤,被心理學拿來分析人的性格特點。這個轉盤只有黑白兩色,轉盤旋轉時弧形的顏色會出現微妙的差異,在玩具表面不同區域具有可視性,這種顏色被稱為費希納顏色。每個人看到顏色都各不相同,不同顏色背後代表著不一樣的性格特點。
楊柘也看過這個圖,他看到的顏色是紫色。紫色的詮釋是:與靈性,宗教,修行很有緣分,常常感覺自己與他人不同,想法、感覺、行事風格以及人生觀念,都與常人不一樣。不得不說,很貼近楊柘這個人。
楊柘熱愛並且全身上下充滿哲學文藝細胞,平時出席活動喜歡穿唐裝或中山裝,只要不是炎熱的夏天,他基本都會圍上一條傳統圍巾,給人一種古文化的代入感。抒發心情也總是愛用一些偏哲學偏古言的句子,當然,如果不算上他曾經說「微博上戴面具的瘋狗太多」的話,他的確讓人感覺溫文爾雅。
他還喜歡發微博,這四年一共發了1805條動態,平均每年451條,分攤下來每天至少發1條。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如此依賴並熱衷於在社交平臺活躍的人,突然沉默消失了,僅有的幾條動態,都與魅族無關。CSO到底是有別於CMO的另一個職業起點,還是魅族職場旅程的終點,至今還未官宣,楊柘微博認證上依舊是魅族科技高級副總裁九個字。
楊柘離開魅族是他27年職業生涯裡的第9次離職,比起溫文爾雅更讓人覺得動蕩不安。
在工作這片汪洋大海,大大小小算起來他已經上了九次岸,每一次停靠的岸都不同,不變的是他的哲學文藝主義。馬雲說過,換工作無非兩個原因,要麼是錢沒給夠,要麼是在公司沒受到與能力對等的重視。對於楊柘而言,這兩點也許都不是頻繁換工作的理由,他一路在尋找追求的,更多的可能是心中的大夢。
幾乎每去一家公司,他似乎都有一種要成為這家公司救世主的決心,或者說,都是因為對方需要革命他就來了。有一年春天楊柘在北京一家四合院請媒體喝茶時就曾說,並不是他到了魅族才有後來的那些變革,而是魅族本身在當時已經到了需要自我變革的節點。
市場和消費者能很明顯的感知到,從三星、華為再到TCL和魅族,楊柘都想帶著這些品牌走進市場前排,走出中高端路線。原本這樣的決心是無罪的,矛盾在於並不是每家公司都適合這樣的路線,就好像一雙好看的鞋,不是說每個人都喜歡就都能合腳。
為了實現大夢,他將哲學文藝思維應用在品牌營銷上,這是他的職業招牌也是他開的先河。他還有了招兵買馬的嫌疑,早年為了解決TCL的短板他找來18位在他眼中精通十八般武藝的老部下形成一個team,架空老TCL的管理層,那18個人也被諷刺為「18羅漢」。後來到了魅族後,這些楊柘門徒從TCL又跟著楊柘來到了魅族,於是「架空」又被貼在了楊柘背上。
對於外界認為的權利陰謀,楊柘是否認的。比如那十八羅漢是為了彌補TCL當年的短板才請過來,在他看來,他與這些人之間有一種創業情節,有配合意識更有利於公司發展,之後的魅族亦如此。
從外企到國產品牌的轉變,也是為了大夢,他說,在外企時,內心總感覺身如浮萍,與自己深愛的民族和文化漸行漸遠,總能感覺到文化上的種族上的和國家間的背離以及隔膜,打個比方說,就像是巨人安泰被抱離了大地母親的懷抱。如同朱光潛在中國解放前的那些時日形容自己如同離家的孤兒。
當年加入華為前,餘承東、萬飆以及童國棟都曾給楊柘打過電話進行長時間的溝通,隨後楊柘才漸漸堅定了大夢想——一股振興中國手機品牌的幹勁。然而,這一年楊柘的消失沉默仿佛在為這段魅族旅程畫上句號,更不用提什麼幹勁。
五年前他為曾經的離別作了個定義:不需要任何人給我評判,當我自覺做到合格使命的時候,我會選擇靜靜離開。也許如今的安靜,就是在變相的告別。
而魅族呢?到今天,這家曾經的平民網紅手機企業的營銷大師「不見了」,三劍客也走了,魅友們當然一如既往的熱愛魅族支持黃章,「只要黃章在魅族就不會倒」。
身為看客的局外人們多了一絲理性,魅族越來越低迷的市場份額騙不了人:根據賽諾數據顯示,2018年1月-11月魅族手機在國內的出貨量為907萬臺,同比下降45%,更誇張的是這個數據僅僅是榮耀的零頭。
今天,知乎上又有人問,如何評價魅族李楠離職?有一個蠻有意思的回答是這樣說的:樹都快倒了,留下了讓它砸著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