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初,迪士尼確認在上海建主題樂園的消息傳出後,很多人沉浸在對未來樂園的期待中。然而,在清明節,一家迪士尼的代工廠--東莞耀華文具紙品廠,卻發生了一起工亡事件,一個名叫劉攀的男孩在操作啤機時結束了其年僅17歲的生命。劉攀的悲劇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震動……
這份名為《不再可愛的米老鼠--迪士尼代工廠勞工調查報告》是由7名大學生撰寫。他們分別來自江西、南昌和濟南的三所大學。平時就關心社會問題、一直關注農民工生活,這次又因為一個17歲少年的死亡而痛心。他們決定,利用暑假,前往東莞的五家迪士尼代工廠調查。
李聞 江西農業大學 學生
因為它(迪士尼)是一個大品牌,如果它工廠勞動狀況很差的話,我們是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大品牌沒有承擔企業責任,所以我們就想去。
吳濤(寧波運動用品公司 工作調查20天)
當時我們其實成立的話,也是比較忐忑的,也不是說當時成立的話,就有這麼充足的計劃等等,發報告之類的,是我們進了廠之後,做一段時間,從迷茫到清晰,有一個過程的。
經過兩個月的準備,7名大學生陸續確定了珠三角地區的5家迪士尼代工廠:(東莞)嘉輝玩具廠、(惠州)凱隆工藝飾品廠、(東莞)耀華文具紙品廠、(深圳)德林國際福永正潤廠、(東莞)宏波運動用品公司。七月暑期一開始,他們便以普通打工者的身份,通過招工分別進入了這五家工廠。
六月(化名) 德林國際福永正潤廠 工作調查25天
我在那個部門就遇到了一起工傷。那個女孩比我早去半個月,也是屬於新手,/因為廠裡沒有專門的培訓,崗前培訓。其實對於機器操作,注意事項她不是太懂的。一開始機器是停的,但是她去摸那個針頭,機器一下就動了,針就插通了,從指甲到指肚插通了聽一些老工人說,即使你這樣受工傷,你不上班,沒有工資,所以她不敢休息。
在這的老員工幾乎都被扎過手,小組同學在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打工期間就發生了至少五起工傷事故。在福永正潤廠,像這樣手被扎的工傷,工廠不會進行工傷鑑定,以此來逃避責任和法律規定的賠償。據小組的調查,其中安全培訓的缺失是工傷重要原因之一,此次調查的五家迪士尼工廠,工人上崗前幾乎都沒有經過崗前安全培訓。
大學生們調查發現的第一大問題:工傷事故頻發,企業逃避責任
小波(化名) 凱隆工藝飾品廠 工作調查26天
我們那邊就是化學品危害比較大,然後好多工友身上都起紅色的小疹子,還有臉上都有,尤其是那些女工,包裝部那些女工,特別嚴重。
吳濤 宏波運動用品公司 工作調查20天
像氫化物,高錳酸鉀等等這些,有毒的這些東西比較多,接觸也比較多,甚至於像這個東西根本沒有任何保障的,在裡面,我待了幾天我就感覺身體有些不適了,各種牆上有很多那種標識,需要戴防毒面具,帶手套之類的,很多掛在上面。你不主動提的話,或者強烈要求的話,他一般都不會發給你。
「走進耀華文具廠工藝部,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一陣陣噁心,臭得令人快要嘔吐,其他部門的工人經過這裡一般都會繞道而行。裡面放著各種各樣的油漆和天那水、白電油、萬能膠、白膠等等化學用品。
以上文字遠遠不能描述5家迪士尼代工廠工人的工作環境和條件,更不能表達工人身體所遭受的痛苦和內心的感受,那是用痛苦、尊嚴、鮮血甚至生命才能體會。」
大學生們發現的第二大問題:工人們的職業健康毫無保證。
小英(化名) 耀華文具紙品廠 工作調查23天
住宿條件實在是太糟糕了,剛去的時候很不適應的,感覺很恐怖。他那個宿舍,一個宿舍有12個床,睡的人大概有六七個,那個廁所牆上漏水,地面又積了很多水,也比較髒。
小玲 嘉輝玩具廠 工作調查 12天
像我們這個廠的話,剋扣工資是比較嚴重的。一個月應該就拿不到什麼錢。我們在這個廠裡面做了13天左右,扣掉我們的生活費,住宿費,管理費,水電費的話,我們還要倒貼給廠裡面,通過跟勞動服務站這邊協調的話,最後我們是拿了兩百塊錢工資,做了13天。
和工人一起生活、一起工作,採訪了近百個工友。他們工傷不斷、健康受威脅,工作時間長,工資被剋扣。11月27日晚,大學生們發布了這個《調查報告》,11月29日,他們在南昌大學召開了《調查報告》發布會;同日晚,又將《報告》發向全國多家媒體記者的郵箱。
小波(化名) 凱隆工藝飾品廠 工作調查26天
我就總結出來了13個字。工人真苦,工人真累,工人真危險。畢竟大家也是年輕人嘛,有朝氣,有青春,大家為社會上一些不公也有一些憤怒,我們話題大多都是就是關於當代那些農民工,因為我的父母也是農民工。
7名大學生都來自農村,平時在各自學校的社團活動中就會特別關注三農問題,也正是相同的生活經歷讓他們走到了一起。他們希望農民工權益能夠得到保障,希望新農村建設能夠帶給家鄉福音,更希望他們自己能為家鄉和親人做點什麼。學生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本周,很多人就看到了他們的調查報告。
小英(化名) 耀華文具紙品廠 工作調查23天
我的姐姐她是農民工。之前我姐姐回家也不會跟我們說有多苦,有多累,她一般都跟我說,你要好好上學,打工不是那麼好,不像你想像得那麼好。我這次去耀華廠打工,大概一個月,我就能覺得,我姐姐在外面確實比較苦,比較累,只是她不說而已,她一個人扛住。
吳濤 宏波運動用品公司 工作調查20天
在(工廠)這個過程當中,其實個人是身心疲憊,出來的話,心情也是非常複雜的。就像我們報告的話,我們還會繼續寫下去。我覺得我們作為大學生應該也有一部分這種社會責任吧。
「迪士尼2009財年僅第四季度就有19億美元的利潤,這是它代工廠的一名月薪1300元工人相同時期工資的332萬倍。我們希望通過小組的報告,有更多的人能夠知道迪士尼工廠工人所遭受的不公正對待。」
――摘自大學生調查報告
前不久,我在《新聞1+1》的節目當中,做了一個北京非典後遺症患者的節目,內容呢也是來自於三個大學生所做的社會調查。大學生們的調查不僅僅在於揭開一個蓋子,讓人們看到真相,還在於對於他們自己的成長來說,這是另外的一個課堂。在這個課堂上,大學生們會讀到社會、讀到現實,也讀到自己內心沉甸甸的責任,但願更多的大學生都願意用這種方式來接接地氣。
張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