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青海省地質工程領域人才「小高地」領軍人,也是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他是青海省「高端創新人才千人計劃」傑出人才,也是「全國先進工作者」;他是國務院授予的「新世紀百千萬人才工程」國家級人選,也是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他是首屆「青海學者」,還是青海唯一「李四光地質科學獎」獲得者……
見到潘彤時,他穿著一身整潔乾淨的夾克外套和黑色工褲,戴著一副透亮厚重的半框眼鏡,眼角含笑地向記者伸出手表示歡迎,雖已年過五旬,頭髮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但潘彤眼睛裡透出的卻是一名老地質人特有的堅毅與從容。
2018年10月30日,省委、省政府對首屆「青海學者」進行了表彰頒獎,這項獎也是目前青海省最高等級的人才計劃。作為推動我省地勘經濟發展的主力,長年奮戰在青藏高原地質勘探一線的省地質礦產勘查開發局正高級工程師潘彤是五名獲獎者之一。
「我想成為李四光那樣的人」
1980年電影《李四光》上映,當時14歲的潘彤被李四光獻身地質事業的事跡感動,報考大學那年,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地質學校,學習了地質專業。
「我想成為李四光那樣的人。」年輕的時候一句有關理想簡單的話,卻讓潘彤為之努力且奮進了大半輩子。
1988年7月,剛剛在青海省有色地質勘查局下屬的有色物探隊野外分隊參加工作的潘彤就被派到海南藏族自治州興海縣參加為期一個半月賽什塘銅礦外圍普查。一上崗就到艱苦的高寒地區工作,潘彤一點也不驚訝:「地質工作就是在實踐中進行的,找礦是要靠雙腳去尋,用手去敲,眼睛去看,遇山翻山,遇水渡水,搞地質的,吃苦是必須的,我在選擇這條路的第一天就做好了準備。」
野外地質工作十分艱苦,高原的野外地質工作更是想像不到的困難重重,在平均海拔4200米的瑪沁縣德爾尼銅礦扎崩溝地區工作時,本就出生於青海的潘彤在面對低壓貧氧的高原時依舊出現了不適,強烈的高原反應讓他頭痛難忍,又因為當時條件的限制,沒有可供給的氧氣和抗缺氧的藥品,更沒有即時的就醫條件,在只能靠著吃止疼片緩解疼痛的情況下依舊堅守一線。
「有一年我在興海縣出野外,洪水衝斷了通往工區唯一的橋梁,阻斷了供給渠道,我們一行30多人面臨3天無糧吃的困境,在連牧場小賣部發黴的東西都吃完以後,靠著釣魚、撿蘑菇才熬過去。」到現在,潘彤都記得當時無鹽無油時難以下咽的感覺。
嘗過手足被尖利的石頭劃傷的痛楚,也嘗過被狼群包圍的恐懼,危險一直伴隨在潘彤的地質生涯中。
1989年,在一次土壤採樣的工作中,為了多備樣品,潘彤不慎從山頂摔在了10米深的臺子上,「還好那個陡坡中間有一垛草緩解了衝擊力,不然就不僅僅是軟組織挫傷了。」用潘彤的話說,那是他最拼命的時候,什麼也擋不了工作的熱情,如今談起那些危急的瞬間,雖然語氣平淡,但也只有當事人知道當時的兇險。
「遠看像逃荒要飯的,近看才知道是地勘院的。」潘彤開玩笑的描述自己野外工作時灰頭土臉的樣子,這也是地質人留給其他人的印象。早上7點多出門,忙到晚上8、9點回來,路線更長時,直接在地上鋪個塑料布,天當房,地當床,席地而臥,冰饅頭是標準餐,甚至在狂風搖曳的帳篷裡伏案鑽研。每天都要起早貪黑翻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敲打、觀察每一塊巖石,就算步履艱難,也要堅持把礦樣背回去。路有多遠,只有腳知道,因為路途的遙遠和崎嶇而被磨平磨破的登山鞋底潘彤都數不清有多少雙了。
迎風沙、跨峻岭,戰嚴寒、抗缺氧,「李四光精神」一直是潘彤地質生涯的指路燈,因為熱愛,所以無畏,旁人只能聽故事、看成績,卻永遠不知道路途中的意外是怎樣的兇險,這些懷揣夢想的地質人用怎樣的熱情與執著在這條充滿汗水與血淚的路上堅定地走著。
「地質錘是我工作中的伴侶與寄託」
每年的春天都是人們帶著一家人浪山看水、出去野餐的好時節,但對於地質人來說,往往這個時候,正是他們提著行囊的時節,辭別家人、朋友奔赴工區,開展野外工作的時節。潘彤也不例外。
一把地質錘,一個放大鏡、一個方向羅盤,這是潘彤簡單行李裡必不可少的三樣寶貝,其中跟他最親密的是那把磨得光亮的地質錘,既是工具,更是形影不離的伴侶與寄託。
每一次野外勘查,都是對人體耐力的極大考驗。進山的路曲折陡峭,外出勘查需要走幾十公裡的山路,每隔一兩公裡還要測產狀、打標本、取樣品,一路走走停停,潘彤拿著自己的小錘子,不停地取樣,時不時用放大鏡仔細觀察,餓了就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但凡看見感興趣的巖體,潘彤便用錘子砸下一小塊,用舌頭舔舔,眯著眼睛拿放大鏡看。
面對各類巖石標本、設計圖紙,重複著同樣的工作,在這種看似枯燥、無聊的工作中,潘彤就是帶著這把錘子完成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探索與發現。攻堅涉險的野外經歷和地質錘敲擊過的聲響,都變成了潘彤辦公室裡一張張標註複雜且清晰的地圖,是地質人用雙腳丈量出的成礦帶比例圖。
剛畢業就投身工作,這對於潘彤來說雖然能夠更好地把課堂東西付諸於實際,但是在四年的實踐工作中,他發現自己因為經驗的缺乏和學識的有限,工作遇到了前進的阻礙,此時剛參加工作四年的潘彤,在實踐中感覺到了專業知識的欠缺和經驗不足給自己帶來的阻礙和制約,經過慎重考慮潘彤決定發揮自己在辨認礦石標本上的優勢,攻讀中南工業大學(現中南大學)礦產普查與勘探專業碩士研究生。
上世紀90年代初,全國地質工作處於低谷期,曾有一度因為單位不景氣,潘彤每月只能領到50元工資。當時在讀研究生的他和妻子在那段時間經濟緊張,生活清苦,他的導師勸他與單位脫離關係,直接享受學生研究津貼和助學金。潘彤為此動過心,但深思熟慮後他婉拒了導師的好意,他認為,自己的家鄉青海高原,更需要地質人才,也更能體現價值,更能作出突破。
讀研的潘彤依舊帶著他的地質錘:「那時候為了寫論文,採集了1噸樣品,全班25個人,只有我的五篇論文是手抄的。」踏實的學習態度讓他養成了親力親為的習慣,也是他成績斐然的原因。
苦讀了三年後,當畢業的潘彤再次回到青海有色地勘局時,當年的他變成了局裡唯一的研究生。雖然已經在所學的領域取得了一些突破和成績,開始有了自己的發現和想法,但是潘彤依舊過著以前常年在外,風餐露宿做地質研究的生活。
「從事地質行業紮實的理論知識是基礎,豐富的實踐經驗是保障。」潘彤說道。2011年,地質事業復甦,因為加入一次重大地質課題研究,潘彤再次考取了吉林大學地球科學學院礦物學、巖石學、礦床學專業博士學位。彼時,已經是副總工程師的潘彤在學校裡依舊是一個刻苦鑽研、踏實努力的學生,帶著他的地質錘和同學們一起出野外拉皮尺、背標本,日出出發,日落而歸,他的導師還把他樹立成同學們的榜樣。
30年來,潘彤走遍了青海的山川大河,手中的那把地質錘見證了潘彤的成長與成就,艱辛與困難,孤獨與思念,它是伴侶亦是寄託。
「培養更多的人才是對國家最好的回報」
在青藏高原上奔跑的30年裡,潘彤把自己的汗水和熱血揮灑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他通過在成礦有利地段創造性部署1∶5萬水系沉積物測量,在青海省先後發現了肯德可克鈷鉍金多金屬礦、督冷溝銅鈷礦、果洛龍窪金礦、肯得弄舍鉛鋅金礦等礦產資源,在西藏地區先後發現了斜道峽鉛鋅礦、哈拉山銅礦、堆拉鉛鋅礦等礦床。
同時,他先後主持並參與了省有色地勘局、省國土資源廳、省科技廳及中國地質調查局許多重大項目的實施及100多項地質項目的立項設計、報告的評審工作,與廣大技術人員累計發現各類大中型礦產地近十處,其潛在經濟價值在千億元以上。
榮譽的背後是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地質人勤奮、拼搏、兢兢業業30年的執著與努力,他的成績得到了單位、家鄉、社會和國家的認可。現在,作為「總工」的潘彤將更多的時間用在研究、看書查資料和培養人才上。
針對青藏高原地質工作的需要,同時重視科技平臺建設,潘彤主持建立了青藏高原北部地質過程與礦產資源重點實驗室、青海省地質工程人才「小高地」、西北地勘單位的首個博士後工作站。作為青海大學特聘「崑崙學者」的潘彤,不僅對青海大學人才培養、學科建設提出合理建議,還為我省高層次人才培養、成果轉化作出了積極的貢獻,也為西部欠發達地區人才的引進積累了經驗。
潘彤一直沒有停下人才培養的工作。2019年5月27日上午,以「發展、科技、團結、合作」為目標的潘彤工作室在省地礦局掛牌成立。工作室以創新為主,充分發揮「勞模精神」「工匠精神」和科技工作者的「創新精神」及高層次人才技術優勢,依託「柴達木盆地及周緣戰略性礦產成礦作用與找礦突破」項目,圍繞成礦構造環境,聚焦戰略性礦產、深部找礦,實現綜合利用、成礦理論和找礦新突破,使創新工作室真正成為以「傳幫帶」培育造就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人才的「孵化器」、高層次人才的「練兵場」,成為促進技術創新的「催化劑」,為解決找礦難題,助力地質事業發展,湧現一批原創成果,培養更多創新能手、省部級專家提供平臺。
目前團隊主要成員17人,基本為80後、90後技術骨幹及省部級勞模。「回報國家、回饋社會最主要的就是培養新一代的地質人才,如今的年輕人思維活躍且有幹勁,希望能通過這些人才培養的平臺讓他們學到更多,也讓年輕的教授參與到我主持的國家、省部科研,可以幫助本土人才快速成長。讓下一代拿穩我們這一代手中的接力棒,為國家的地質事業注入新鮮的血液和動力。」潘彤說。
「家是後盾,我也要對家庭盡到最大的責任」
「這枚印章是我送給妻子的第一份禮物,我親手在上面刻了『不平衡中尋求平衡』和她的名字,常年在野外顧不上家,愛人要上班,還要照顧老人孩子,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稍稍彌補對她的虧欠,但她從不怨我,現在她生病行動不方便,也該輪到我照顧她了。家庭是我事業堅強的後盾,我也要盡我最大的責任。」這位跟大山和石頭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探寶人,在家人面前卻盡顯柔情,與患病十五年的妻子相濡以沫,一有休息時間就回家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還做得一手好菜,不僅照顧得好妻子,還樂於與兒孫分享家庭歡樂……
他的妻子這樣評價他:「年輕時他大半年都在野外,兩個饃饃,一罐水,就上了山……成功都是我聽別人說的,但我覺得他做人做得很到位,無論是作為丈夫、父親、爺爺還是公公,他在家中的各種角色都做得很好。」
因為雙腳的勤勞而踩壞得無數雙鞋,因為夜以繼日研究而突然升高得眼睛度數,到現在,這位老地質人的辦公室旁邊依然放著他說走就走的簡單行李。(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