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桌遊中拯救世界:北極熊如何救?女性怎麼活?黑人有多黑?

記者 | 潘文捷

編輯 | 黃月

桌遊常常被看作一種社交遊戲，但公眾層面對桌遊行業的了解往往停留在三國殺、狼人殺等經典遊戲上。實際上，不論是在過去還是在今天，桌遊都與社會議題相關。

你一定聽說過最著名的桌遊之一《大富翁》，它其實是反抗資本主義系統下的土地所有制的產物。其發明者伊莉莎白·瑪吉（Elizabeth Magie）是美國政治經濟學家亨利·喬治的信徒，喬治的著作《進步與貧困》提出的觀點認為，土地私有化會產生馬太效應，富人越發富有，窮人更加貧窮，他認為：「人們平等使用土地的權利，與他們平等呼吸的權利一樣清晰，這是人們生來具有的權利。」在這種思想的指引之下，瑪吉發明了一款「大地主」遊戲，揭發資本主義經濟投資的隱藏危機。

遊戲規則當中有「繁榮」（Prosperity）和「壟斷」（Monopolist）這兩種。「繁榮」指的是在土地共有的情況下，每個玩家賺錢後共享並且一起勝利；「壟斷」則是在土地私有的情況下，讓玩家們經過競爭最終產生唯一的寡頭。後來，帕克兄弟遊戲公司買下了瑪吉的專利版權，並以《大富翁》（Monopoly）的名稱重新發布了遊戲，《大富翁》提供了唯一一種規則：一個玩家獲得勝利，遊戲即結束。

雖然我們玩的《大富翁》只有「壟斷」版本，曲解了瑪吉的原意，但社會學家一直在用這個遊戲來探討不平等的話題——遊戲規則稍加改動，就可適用於不同的議題，例如性別歧視、種族主義、階層固化等等。例如，20世紀70年代出現了《大富翁》的種族版本——《黑人和白人》（Blacks and Whites），遊戲中玩家要做的是「體驗貧民區、靠社會保障生活、想盡辦法在白人居住的郊區購買房產」。一位玩家可以選擇當黑人或者白人，如果你是一位黑人，就會被限制在某些地區購買房地產；但是也有好處——如果輸光了所有的錢，要依靠社會保障生活，那麼可以從每個白人玩家那裡獲得5000美元。

在《大富翁》以外也有另外一些關注社會議題的桌遊，在這篇文章裡，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分析了環保、性別和種族三類主題的部分桌遊。玩家可以在遊戲過程中一邊消遣，一邊和朋友探討和我們生活密切相關的話題。

01 氣候危機中人類只有協作共贏這一條出路

《拯救北極熊》

《拯救北極熊》
成都盒中閃電公司
遊戲人數：1-4人
遊戲時間：30-60分鐘

全球氣溫升高，冰川融化，北極熊生存岌岌可危，它們孤獨地站在冰面上，面臨冰塊化盡的命運……為了從融化的冰面上營救這些動物，中、美、德、日等國家的救援隊紛紛起航。

在《拯救北極熊》這款桌遊中，不同國家的救援隊擁有不同的技能，中國船擅長救援小熊崽，美國船有強大綜合指揮能力，德國船的容量巨大，日本船迅捷如飛。然而所有人都面臨著同樣的難題：如果北極熊生了小熊，被救助量增多，那麼玩家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分數；但如果北極熊落水，救援隊不能夠及時趕到，那麼遊戲很可能失敗。在面臨時間壓力和每個國家都無法掌握全部信息的情況之下，各國常常需要相互協作，才能夠成功援救北極熊。

當然，在遊戲之外，受到氣候變化波及的絕不僅僅是已經成為「氣候難民」的北極熊。全球海平面每上升1釐米，就會有600萬人口受到威脅。現今的狀況不容樂觀，以世界上最大的島嶼格陵蘭島為例，如果其巨型冰蓋全部融化，全球海平面會上升大約7米，僅僅在2019年夏天，格陵蘭島的冰蓋厚度就減少了9米之多；在融化得最嚴重的時候，它一天流失了125億噸冰。種種跡象表明，氣候危機迫在眉睫，因此，《拯救北極熊》也在警示著我們拯救所有物種賴以生存的這顆星球。

《二氧化碳：第二次機會》

《二氧化碳：第二次機會》
Vital Lacerda
遊戲人數：1-4人
遊戲時間：60-120分鐘

人人都知道全球變暖會帶來災難，國際社會在氣候治理的合作上依然舉步維艱。儘管各國根據1997年的《京都議定書》、2009年的《哥本哈根協定》和2015年的《巴黎協定》做出了相關的減排承諾，但大氣中溫室氣體排放量還在繼續增加。不僅如此，作為世界最大經濟體和主要氣候汙染國之一的美國，在川普上臺後宣布退出《巴黎協定》，並重啟化石燃料開採計劃。

在令人失望的政治環境之下，《二氧化碳：第二次機會》（CO2：Second Chance）向普通玩家展現了通力合作拯救世界的可能。在遊戲裡，每個玩家都是一家能源公司的CEO，可以在全球各個大陸投資建廠，但建造環保發電廠必須要有知識、資金和資源，需求則是一方面減少汙染量，同時儘量滿足對可持續能源需求量的增加。這款遊戲有合作模式和競爭模式兩種玩法，在合作模式下，玩家們必須團結一致，仔細衡量短期目標和長遠利益；而在競爭模式之下，如果整體汙染過於嚴重，即便某一個玩家遙遙領先，到最後，每個人都會輸掉這場遊戲。

02 女性怎麼活下去

《李智慧生存遊戲》

《李智慧生存遊戲》
[韓] 權修仁 著 高誠陪 譯
中信出版社
遊戲人數：4-6人
遊戲時間：40-60分鐘

女孩在小學被男同學掀裙子怎麼辦？公交車上遇到色狼該採取什麼行動？生了孩子，要不要選擇在家做全職媽媽？丈夫退休後在家什麼活兒都不幹，該怎麼說？

從童年到老年，一位女性在人生不同階段要面臨的難題，《李智慧生存遊戲》一一為我們呈現。這款遊戲的女主角李智慧的種種遭遇，也不禁讓人聯想到去年大熱的韓國文學作品《82年生的金智英》。

在這款韓國製造的桌遊中，一位玩家扮演李智慧，其餘玩家扮演李智慧的父親、母親、弟弟、同性或異性友人等角色，為面臨難題的李智慧進行抉擇，最終目標是讓李智慧活下去。面對明顯的歧視和隱性的偏見，如果玩家選擇讓李智慧咬緊牙關、默默忍耐，李智慧可能會因為自尊感過低而死。但如果玩家選擇對父權社會正面硬剛，那麼社會性、感受性可能會不斷下跌。既要保持自尊，又要保證能夠在社會中順利生存下來，對女性來說，是多麼困難！無怪乎一些玩家說自己「總是活不過三十歲」。

《包辦婚姻》（Arranged! ）

包辦婚姻一詞聽來過時古舊，可它依然是直至今日世界上許多女性不得不面對的困境。巴基斯坦設計師和插畫師Nashra Balagamwala為了逃避包辦婚姻，在19歲時離開了故鄉巴基斯坦去美國學習，她按照自己的經驗，設計了《Arranged!》（包辦婚姻）這款桌遊。

在巴基斯坦，女孩往往還在青少年時，就要在「包辦婚姻」安排之下嫁人。父母和媒人為女孩挑選男性，往往看重他們的財富和社會階層，有的時候也是一種交易，最終結果是女孩得要嫁給比她們年長几十歲的男人。女性很難從這種情況之下逃脫，因為她們沒有受過充足的教育，很難自力更生、獨立生活。

圖片來源：kickstarter

在桌遊《包辦婚姻》當中，有媒人的角色，她們會想盡方法讓所有女孩都嫁出去；也有女孩的角色，女孩要想盡辦法逃脫。逃脫的方法包括：找工作、增肥、被人瞧見和男孩一起逛商場、戴著假的訂婚戒指等，其中有一些方法在其他文化中無傷大雅，但在南亞社會文化中卻相當丟人。女孩也有可能發現媒人的秘密，比如媒人自己也有一個大齡未嫁女兒，從而逃避包辦婚姻。有時候，媒人也可能突然帶來一個「高富帥」，此時整個遊戲就變成了一場所有女孩想方設法嫁給這個男人的競爭。

Nashra Balagamwala用桌遊的方式鼓勵巴基斯坦女性接受更多教育、追求有愛情的婚姻，以改變包辦婚姻的命運。這款桌遊也引起了人們對巴基斯坦女性生存境況的認知和重視，它在美國眾籌平臺kickstarter上收到21788美元的籌款，遠遠超過了預定的6000美元目標。

03 戳穿種族分類的無效

《誰更黑》（Trading Races）

比爾·柯林頓、託妮·莫裡森、特雷弗·諾亞……這些人，誰更黑？《誰更黑》這款桌遊中一共有52張牌，各對應一個名人，每個玩家得到5張牌。每輪遊戲當中，每個參與者出一張牌，出了「最黑」人物的玩家獲得勝利——而「誰更黑」這個話題，是要經過玩家的充分討論的。

這款遊戲的特別和重要之處就在於，玩家必須深入探討「黑」的定義，從而理解為什麼有些人比其他人更「黑」。在這個過程當中，人們可能會討論到基因科學，會討論到黑人的歷史文化、文化挪用等不同內容。實際上，種族並沒有一個嚴格的生物學定義，正如歷史學家羅新在接受界面文化採訪時指出的，在如今西方主流媒體和科學論著當中，黑色人種、黑皮膚這樣的觀念和詞語基本上銷聲匿跡了；人們看到，人群和人群之間的差異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是文化意義、歷史意義上的，是不同的歷史傳統造成了人群的差異。

圖片來源：NPR

儘管如此，每個人內心都會有身為黑人究竟意味著什麼的定義。桌遊設計師Kenyatta Forbes說，在和不同的人群玩了上百次《誰更黑》桌遊以後，她發現，人們總是認為那些為黑人做出重大貢獻的人「更黑」。

一個黑人如果擁有白人配偶，就不夠「黑」了嗎？一個白人為黑人民權運動付出努力的話，他算不算某種程度上的「黑人」？這款桌遊表面上看起來和我們有些距離，但其中關於種族和族群的思考其實是普世的。我們或許也可以做出一款關於「中國人」的桌遊，例如：司徒雷登、汪精衛、李政道誰更「中國人」？相信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

參考資料：

桌遊《大富翁》的初衷是用來展示資本主義的邪惡？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1555027.html?_t=t

那些曾經試圖改變世界的桌遊，後來都怎麼樣了？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3956517/

謀殺地球 | 2019年環境事件盤點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3814340.html

https://www.fatherly.com/play/alternative-monopoly-rules-woman-minority-intersectional/

https://www.kickstarter.com/projects/1742402700/arranged-the-arranged-marriage-board-game

https://www.topic.com/do-not-pass-go-do-not-engage-in-class-warfare

https://www.npr.org/sections/codeswitch/2017/03/16/520411515/who-s-the-blackest-of-them-all-a-new-card-game-seeks-to-find-out

https://www.themodernrogue.com/articles/2018/5/24/5-board-games-that-tackled-serious-real-world-issu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