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人生》:一個披著科幻外衣的關於人生的故事

2021-02-15 機核

導語:奇異人生並不是一個關於時間旅行或者蝴蝶效應的故事,它只是關於一個18歲女孩生活的故事。我認為它是一部非常優秀的作品,並不是因為它講了一個新奇的故事,而是因為它用新奇的方式將一個普通的故事講得極其生動。

奇異人生(Life is Strange)這個遊戲,講述了一個名叫Max的18歲女孩在一系列大大小小的災難之中的內心掙扎。這些災難,是可能出現在我們任何一個人身邊的、在現實世界中完全存在著的事件,比如校園欺凌、網絡暴力、家庭離異、心理變態而殘害學生的老師、與好朋友/戀人的永別。

Max也是一個我們每個人多多少少都能在她身上看到一點自己的影子的普通的女孩——她善良、敏感、內向——最重要的是,她就像我們這些大多數的普通人那樣,內心並不是那麼強大。面對那些大大小小的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悲劇,她就像我們這些普通人一樣,難以接受,無法釋懷。她努力地嘗試去改變去控制去挽回。在這個努力的過程中,逐漸悲傷地認識到無法控制和挽回的事實。



就是這樣一個極為普通的故事,普通到每天都在這個世界上無數的地方上演。奇異人生這個遊戲,卻決定將它拿出來放在展示櫃中,給它一個能夠肆意展開其可能性的舞臺讓它穿上華麗的衣服放飛自我,將它變成一件值得人們去注視和紀念的藝術品。

而這個能夠肆意展開其可能性的舞臺,就是時間旅行和蝴蝶效應這兩個科幻元素。

In the end, Life is Strange is really a game and a story about the characters, about their lives. It’s not a story about Sci-Fi element. The Sci-Fi element are just there to make things interesting.

最終,奇異人生其實是一個關於人物和他們的生活的遊戲和故事。它不是一個關於科幻元素的故事。科幻元素僅僅是為了使事情更加有趣。

— Life Is Strange - Directors Commentary


有許多科幻文藝作品,它們儘管看起來科幻,其主旨卻並不在於科幻。它們探討或者詠嘆的仍然是人性,而科幻,不過是幫助展開人性被現實隱藏起來的那些可能性。我敢說,奇異人生就是這樣的作品。


當一個描寫現實的作品之中混進了虛構的元素,這些虛構的元素往往是為承載某種象徵意義而存在。我認為奇異人生也是這樣的套路。

Max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她害怕失去,她不能接受身邊的人事違背她願望地發展,她沒有足夠的勇氣放下不完美的過去,她無法拋開對過去的執念而向前進,因此,她具有了使時光倒流的能力。也正是時光倒流的能力,讓我們在一次又一次通過時光倒流使身邊的事物「回到正軌」的嘗試中看到了她對控制生活的執念和無法前行的懦弱。

Chloe是一個跟Max完全相反的角色,她勇敢,甚至有些魯莽,她反覆無常,難以控制和把握,以作死為其日常,就是不願安安分分地生活。她本身就像是蝴蝶效應的化身。她帶給Max無數快樂的回憶,又無數次身陷致命險境,最後還是永遠地離開了Max(假定犧牲Chloe是官方結局)。她的存在就像是Max對生活的控制欲的天敵。是她讓Max真正認識到無法控制和挽回的事實,迫使沉浸於過去的Max選擇了前行。

因此時光倒流的能力和蝴蝶效應,在我看來,分別是在象徵對生活的掌控和現實的反覆無常。擁有時光倒流能力的Max最終還是無法真正意義上地挽救代表著蝴蝶效應的Chloe(不論哪個結局都是),象徵著對生活的掌控最終會敗給現實的反覆無常。

奇異人生不僅僅在內容上將這樣一個消息呈現在玩家面前,更是通過遊戲機制讓玩家親身去體驗這一點。玩家在遊戲中作出各種各樣的選擇,表面上似乎讓事態按照玩家(Max)的意願發展了,到了最後卻絕望地發現事態根本沒有變得更好。發現這個分支眾多的遊戲實質上卻幾乎是線性的玩家,在看到犧牲Chloe結局中,Max蹲在廁所靜靜聽著Chloe被槍殺,流下眼淚的那個時候,一定很難沒有代入感。

有很多人認為奇異人生的線性結構導致它「缺乏遊戲性」因此是它的一個缺陷。我對此表示理解但並不贊同,畢竟每個人對遊戲的定位和期望不同。我將奇異人生這樣的遊戲看做藝術品。我會因為一把刀不能很好地切菜而說這把刀不好,但不會因為因為一幅畫不是作者親手畫出來而是用別的材料拼貼而成就認為這幅畫不好。因為藝術品與工具不同,並不是為了某種功能性而存在。

奇異人生整個故事的線性結構讓它看似與一部小說或者電影無異,然而它給玩家製造的主動性的幻覺,卻成為實現它帶給玩家的體驗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將它改編成電影或小說,是難以還原作為一個遊戲的它帶給玩家的體驗的。我認為這就足以為它的遊戲身份辯護了。

奇異人生講了一個很普通並沒有什麼新意的故事,但這個故事被傳達和刻畫的方式,卻讓我覺得非常出彩。而藝術,本來就不是關於內容,而是關於內容的傳達的。所以我認為這是一部非常優秀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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