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鄉下春節氣氛濃鬱,賀寧好久沒有過這麼熱鬧的春節,跟著父母跑了幾趟市場,置辦年貨和年夜飯的食材。在市場遇到李斯年,他也是兩手滿滿當當的東西。兩人互相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賀寧父親招呼:「小李,年後來吃飯,平時吃了你好多蔬菜,過年叔叔還你一盆紅燒肉。」
「好嘞,賀叔,年後一定來。」
寒暄完,各自又去忙,不一會兒,賀寧收到李斯年的信息,「我看到有賣臘梅的,買了一把,待會我放你家門口,你擺在房間裡,好聞又應景。」
賀寧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母親在一旁和父親議論,「這小李啊,樣樣好,偏偏有段失敗的婚姻,可惜了。」
賀寧倒不是很介懷,隨手拿了身邊攤主的一個梅花糕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萬物皆有裂縫,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往事不可追,賀寧懂這個道理。
年後初春,李斯年約她去賞早櫻,兩人避開人群,天還沒亮就去了,悄悄把車開進公園,坐在樹下等天亮賞花。
天還是冷的,賀寧呵氣搓手,李斯年拿出保溫瓶,衝了兩杯速溶咖啡暖手,香氣氤氳,賀寧開心地捧著:「想起從前在辦公室熬通宵的日子了,也是天蒙蒙亮,靠一杯杯咖啡強撐著。」
「我們現在是閒散人,喝著咖啡等花開。」
還有張學友的老歌,車內開著暖氣,音響低低地唱著,李斯年自嘲:「我是不是很落伍了,聽得都是些老掉牙的歌。」
賀寧直言,「嗯,是有一些老了。「
李斯年看定她,「賀寧,我想照顧你。你考慮看看呢。」
天亮了,晨光柔和,早櫻枝條舒展,接連在一起,如一團粉霧,美得令人嘆息。賀寧望著,說:「好,我考慮看看。」
那次賞花歸來,賀寧突然冷淡了下來,只是偶爾回復一下信息。又過了一個星期,連信息都不回了,李斯年坐不住,跑到她家樓下等著。賀寧回來,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李斯年拉住她,「賀寧,你聽解釋。」
他巴巴地解釋著,他前妻的生意資金出了些問題,來找他幫忙。念著舊情,他用舊日的關係幫她在銀行貸到了一筆款。那天賀寧撞見他們吃飯也並非單獨會面,還有銀行的行長和一位業務經理。
他保證沒有下次:「賀寧,我不是餘情未了,我只是有些優柔寡斷。」
見賀寧還是神情冷淡,他有些沮喪:「我一身缺點,也老了,守著幾片田,胸無大志。你冷淡我也是正常的。」
賀寧不說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他們就這樣冷淡了幾個月,皓月雖在空,凜然不可問。一直到了初夏的一個雨天,李斯年來找她,「賀年,我請你去一個地方。」
他瘦削了一些,撐傘立在雨中,執著地看著她。賀寧心中不忍,這才發覺原來心裡想著他。
他們去的是他郊外的農場,賀寧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一條青石板鋪就的花徑,兩旁皆是盛放的繡球,黛紫色,靛青色,煙粉色,高低掩映,靜默地開著。
從前她不過一句閒話,說京都的繡球開得好,他便放在了心上,用大半年的時間,為她種了這麼一條花徑。
「斯年,你不必如此。」賀寧落淚。
李斯年單膝跪地,拿出一枚戒指,「賀寧,我想照顧你。」
那是一枚看上去很笨拙的戒指,像是自己用金子打的,細細密密地錘了上萬次,泛出很溫柔的光。
賀寧溼了眼眶,「我沒有答應要嫁給你。」
「我知道,我只是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一個月後,他們在農場舉行了一個小而溫馨的婚禮,沒有華服,沒有婚宴,只是一些親人和親近的朋友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白璐也來了,笑道:「想不到你們兩個人有緣分。」
新娘賀寧穿一襲白色長裙,長發鬆松挽成一個髻,站在李斯年身旁,溫柔地笑著。他握緊她的手,兩隻金戒指碰在一起,有微涼的溫度。
她和斯年,是想要一生一世的。
至於後來呢,人生走到愈深處,愈是艱難,也愈膽怯。凡人如我們,也只能存些這樣的美好念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