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手術過程我處於麻醉狀態,暈暈乎乎就過去了,但對大魚來說卻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手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喇叭突然喊起來:吳 XX 家屬!
大魚連滾帶爬衝過去,一臉悲壯。
「別慌別慌,人沒事。」主刀醫生趕緊穩住局面。
本來手術計劃很簡單:打開腹腔,先清理腸道糞便,然後切掉腫瘤前後的腸子,把淋巴筋膜剝離,最後把兩頭的腸子一接,完事兒。
然而,微創腹腔鏡探查後,發現腸內情況太差,腸管組織已經擠成一團亂麻。
微創手術是不可能了,於是從肚臍切開一個十幾公分的切口,拿機器吸出堵在腫瘤上方的糞便,然而此時腸子迅速水腫,腸繫膜多發血栓。
「現在倒也可以切掉那截有腫瘤的腸子,但是沒辦法做到充分剝離淋巴和筋膜, 萬一做得不乾淨,以後復發轉移的機率是很大的。」醫生這麼說。
「您的意見呢,怎麼處理?」大魚腦袋一片空白。
醫生說:「在橫結腸的位置造瘻,也就是做一個人造肛門,暫時通過這個通道來排便。術後恢復一段時間,開始做幾次化療,等三個月左右腸內消炎消腫了,腫瘤也縮小或穩定了,再進行二次手術, 切除腫瘤,並將造瘻口還回去,也就是還納。」
腫瘤、造瘻、化療、還納,一個個熟悉或陌生的詞彙從醫生口中說出,大魚完全沒有概念。
切,還是不切?時間就是生命啊。大魚一咬牙:不切,造瘻吧!
晚上八點多,我從手術室出來,半夢半醒間看到大魚在門口等著,鼓著兩個紅紅的大眼泡。麻藥勁沒散,感覺舌頭不受控制,我擠了擠一隻眼睛,扯了扯嘴角,嚴重大舌頭地安慰她:「沒事。」
說完這句話,我就又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醫生剝奪了我作為病人賴床的權利,腸道手術後如果不及時活動,腸粘連將會是一個很大的隱患。我咬咬牙,撐住大魚的手臂就站起來了!
比起扯著傷口下床更痛苦的,就是在清醒後,我得知原本玉樹臨風的肚皮上,除了幾個猙獰的傷口,還多了個相當不美觀的裝飾——造瘻口,以及三個月後,我還得接受一次手術。
大多腸道出問題的人都需要造瘻,這個不罕見,位置一般在側腹。可我的眼神往下瞟了一瞟……
胃的下方一點點,正中間?!我的新肛門安家在這裡了?
一截紅彤彤的腸管,被縫在肚皮上,外面套著一個「造口袋」,接著我的.屎。
大魚擔心我醒後無法接受手術結果,我卻擔心大魚能否接受得了重病的我,她發現我平靜地接受了造瘻和還要二次手術的情況,我發現她也毫不嫌棄地開始端屎端尿,細心照顧。
倆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真是患難夫妻啊……
夜裡,忙碌一天的大魚躺在窄小的看護椅上,身上搭著羽絨服當被子。
從入院開始,她給我的反應是仿佛這只是一場感冒,打針吃藥就能康復。我卻想了很多,以後我們還能回到之前的生活嗎?
大魚以前的工作滿世界跑。一個人在肯亞的大草原上看動物大遷徙,一個人去坦尚尼亞的海島看海龜,一個人去洛杉磯的環球影城坐過山車,一個人去逛土耳其的藍色清真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