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的時候,我在遙遠天邊。
現在,在這個寒意濃烈的冬日早晨,我站在了你的墳塋之前。兄弟,原諒我,原諒我這麼遲才來看你。我的淚水一顆顆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兄弟,你若有知,你定能知道我的哀痛,你定會用你的寬宏原諒我的來遲。你不是說過,閒了我們兄弟聚聚,聊聊。可誰曾想這卻成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陰陽兩隔,兄弟,即使有再多的話,我又說給誰聽。早知如此,有萬千的繁忙都可擱下。唉,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兄弟,天堂那裡冷嗎?
我絕然沒有想到,那次匆忙的相見竟成決絕。在庫姆塔格的大戈壁裡突然得知你遠去的消息,很少落雨的戈壁竟下起了雨,和雨一起落下的還有我的淚水。我站在雨裡,不知那雨是不是因我們的情誼而落。而我竟不能送你最後一程,內心的痛苦和無奈誰又能知。兄弟,一個人的孤單和冷清,你可否習慣?還有你六歲女兒哭喊,你還能否聽到?我知道你也不想那麼殘酷,你也不忍那麼早離開,只是……
兄弟,天堂那裡冷嗎?
92年12月11日,那是一個寒意浸透的日子,你一定還記得在凜冽的風中,在鹹陽火車站的東廣場,我拉著你的手站在入伍新兵的隊伍裡。兄弟,我長你四歲,又同村,你父親再三叮囑我照顧你。和你稚氣嚮往的表情相比,我卻莫名的有些失落。一種對未知前程莫測的茫然襲上心頭,加之離別親人難捨的分別場面,叫人又多了一份難腸。好在列車很快駛離哭喊的人群。那輛敞篷的軍車在黑蒙蒙地夜裡顛頗著把我們拉到山裡,在一個平緩的場地停下開始分兵,我緊拉著你的手,生怕你我分散。好在我倆真分在一起。走到連部門口,在微弱的燈光下,有一個牌子在門沿上,上面寫著「人民工兵走天下」。兄弟,你還記得不?那是92年12月13日。
兄弟,天堂那裡冷嗎?
兄弟,你一定還記得,冰冷的月光下我們坐在操場的草坪上學唱那首《說句心裡話》,唱著唱著,我們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你一定還記得,為了應對夜晚緊急集合,熄燈後我們脫掉衣服又悄然穿上;你當然不會忘記,你由於身體某方面不合格被退回時,在那冷清的大道上,我們相抱痛哭。你說你遺憾的是你沒要那張到部隊的唯一相片,早知如此照的再差你都不會退。而我的遺憾是在有限的幾天裡沒能照顧好你,相反卻是你在幫我。我對你講我那愛戀的秘密,你自告奮勇說要幫我,十六歲的你,究竟能懂多少?儘管那份感情最終夭折,但你的幫助我卻一世不忘。可惜知道我那段感情的你卻走了。
兄弟,天堂那裡冷嗎?
幾年後,當我帶著失意的疲憊回到鹹陽,困惑和迷茫壓得我不知所措,整日消沉低落無所事事。在東風路的那個花江狗肉店,我們相對而坐。幾盤小菜,杯杯清酒。你告訴我你剛買了房子,一室一廳,一萬二。我知道你每月二、三百元工資,要積攢到一萬二多不易。你卻笑著說,有目標有想法就朝那個方向努力。兄弟,我明白你的煞費苦心,虧我還上了那麼多年學,還需你點化。走出陰霾,經過一年的努力,在那年冬天我準備結婚,你忙前忙後,尤其是結婚前一晚還有一些沒事辦完,我和你走一起走了那麼長的夜路。你欣喜的程度,就像自己結婚一樣。接下來就是各自的匆忙,很難相遇。偶爾地見面,也只能匆匆地說上幾句。現在,在這冬盡閒暇的時候,而你卻走了。滿腹的話,今後我該怎麼說給你?
兄弟,天堂那裡冷嗎?
兄弟,人生對於這個世界都是過客,所有塵寰的快樂和憂煩就像過眼煙雲。人生是一趟單程列車,沒有回程。
錯過就會成為永遠的缺憾,任憑你悔恨也不會像書那樣看完還可翻回來。兄弟,有些話我是說給你,也是說給我自己。只願冥冥中你能感知,那樣對於我們兄弟都是一個安慰。
兄弟,天堂那裡冷嗎?
你可聽到我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