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物語
文/石川達三
那個不行、這個不好地猶豫了好久一段日子之後,好不容易到了今年正月裡,兒子總算娶來了好年輕的一個媳婦。既溫柔且嫻靜又美麗,實在是沒得挑剔的了。也許說不上是壯健的,可是聽說也不曾有過什麼了不得的病症什麼的。健康是至寶。總算找著了好媳婦了,老夫妻心裡樂得什麼也似的。老人有一天突然心血來潮問媳婦:「喜歡音樂吧。」
只聽答說如果是吉他偶也彈彈。
「那就要勞動勞動你了,」老人高興已極,「你就彈一彈《凱茱莎呀,心愛的,別離真苦》,好吧。」
聽見這麼說,媳婦便微歪著頭問公公:「那是什麼,這叫……」老大把年紀的婆婆笑了出來:「你這人也真是的,那不是無理取鬧嗎?這孩子是戰後出生的哪。」
說是戰後,也已經過了三十五年。媳婦才不過二十五歲。老人的大女兒聽著也笑了:「爸,這好沒道理。由她看來,麥克阿瑟就跟織田信長一樣,都屬往昔的人物啊。」
所以對媳婦兒來說,別說凱茱莎,連河邊的枯葦殘蘆,或就是對著鳥籠裡的鳥兒訴說衷情,這統統是日本的古代史裡頭的故事而已。知道了知道了,其實我很清楚,媳婦兒跟我整整隔了半個世紀,我該整個兒讓步才對。這我很清楚。雖說清楚,倒也得讓我再說一句。老人說。話說從前,從前可是遙遠的往昔,這日本也有過「一朝告急」的時候,那時候我們渾身血淚汗泥所保衛的那個什麼日本帝國,早已灰飛煙滅不留形跡了,所以,從今而後,日本要變成多麼自由開放,變得多麼猥褻骯髒的國家都好,那全都是你們的責任,「我們可不管了啊。」 非得一吐為快不可的,就是這些而已,就算是牢騷好了……」
說完,老人猶自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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