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一家海草房,像是村莊的引路人,獨自佇立在村口,沒有左右鄰居。粗樸的石牆,方方正正的圍起了坦率的四合院,有正房,有平房、有廂房,是典型的漁村房屋結構,每一處細節,都有著來自遙遠歲月的生活印記。房頂上蓋了漁網,漁網下的海草沒有想像中的飄逸,可看起來結實敦厚。那漁網,扣緊屋頂,生怕一個不小心,岑寂良久的海草,就從屋頂上飛了下來。屋頂上,是黑磚磊起的煙囪,如果在黃昏來,從這裡冒出的炊煙,保管讓人飢腸轆轆。
門沒有開。黑而古舊的木門上,春聯依舊鮮亮。只是春節過後已有幾月,已不再完整。被撕毀的地方,很隨意地耷拉在門上,並不突兀。可這成了時間的符號,似乎那種來自春天的激動與因之而來的激蕩,並沒有走遠;院牆旁的小柵欄裡種植的菠菜、韭菜,綠意幽幽,有著良好的春天品相。毫無疑問,春天早已來臨,可村莊,還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睡意中。
門前放了些雜草,一些木柴,摞放整齊;平房上,幾個醃菜的罈子與海裡的用以養海帶的浮子,隨意地堆放著;門口還有無花果樹,枯著,一點回暖的意思也沒有。
這棟海草房,似乎是大莊許家的代言。與這個村莊的標配一般,村裡的大部分海草房與此雷同,遠遠望去,有點像抄襲,卻並不厭煩,反而有某種心意上的認同。每個到這裡探訪的人少不得留下這標誌性的海草房照片。
幾個人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老人提著水桶出來了,灰白色的頭髮與海草房顏色並無二致。兩頰紅潤中帶著些不規則的皺紋,眼神有些茫然。她見了我們,問,來做啥的?我們說來看海草房的。她頗不以為然地說,這沒什麼可看的,老房子,年輕人都上了樓,剩了老人不願意挪窩,就這麼隨便過著就是了。從語氣上看,她說的是實話。同行朋友問起了房價,問起了樓房的改建情況,她又是一臉的茫然,不可置否地說,誰知道那些事呢?這就是個村,知道那些事,有什麼用呢?
顯然,她與這個時代游離甚遠。問了年齡才知,她已經近八十。
若單單從膚色上看,也就是花甲之年,不成想,她已近耄耋。我們試著進她家一觀,她並沒有如其他村的村民一樣,興高採烈地歡迎我們進她家參觀,而是選擇了拒絕。她說,就一個老房子,沒什麼可參觀的。
並沒有沮喪,我們深知,老房子裡的居民做什麼事情,似乎都合理。他們有著與老房子比較一致的氣質與性格,是一種很真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