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蓬在瀋陽
瀋陽冬天刺骨的寒冷,我至今依然記得。狹小的空間裡,一堆人穿著大厚棉襖,圍坐在鐵西區一家廢棄廠房改造的livehouse裡,周雲蓬被請到了餐桌搭起的舞臺上唱歌,間歇時大家開始了東北式的扯閒嗑,我問了周雲蓬一句:老周,獎金是多少,想怎麼花?
頓時,周雲蓬靦腆地笑了,就像一口燒酒下肚,酒上了臉,也像被姑娘表白,難為情。他回答道,那點兒錢,買房子不夠,娶媳婦兒也不夠,不花了存起來。
說完眾人大笑,吉他的和弦聲響了,周雲蓬唱起了那首經典的《買房子》。
「買了一所房子,花了三十多萬,買房子的錢,全靠銀行的貸款。從今天以後,不能隨便請人吃飯了,不能多喝酒,不能去旅遊。」
這首在今天看來照樣適用,未來再看依然適用的調侃詩歌,現實得連諷刺都談不上,不正是對當今社會的最真實寫照,是被唱出來的未閹割的《焦點訪談》。
在此之後,我和周雲蓬的見面規律,大抵上保持在每年一次。2013年,在香港西九龍。2014年,在廣州五羊邨。2015年,在大理人民路。2016年,在廣州天河城……每一次都是我在臺下站或坐,他在臺上唱或笑。
作家史鐵生在患病最重的時候,想的是用兒時回憶逗笑自己;貧嘴張大民在市井生活的苦盡甘來處,說的是那句「沒事兒偷著樂」。
那麼周雲蓬呢,是在每一次叩問人心的歌唱結束時,用挖苦自己的方式逗笑整個世界,這是幽默的最高級別。
讀詩
數著日子算,周雲蓬從紹興搬去大理也有幾年。微博上能看見這些日子的碎片,頭頂著一抹天高雲淡的碧藍,腳踩著一片細軟多汁的嫩綠。
這些年,大理的藍和綠無限地豐富了周雲蓬對顏色的理解和認知,也增添了他寫進詩歌裡去的意象和夢幻。
它們就這樣肆無忌憚,無孔不入地鑽進周雲蓬的身體裡,融入到詩與歌的生活中。所以比起早期在北京寫成的詩的沉重,我更愛讀周雲蓬在大理採集到的鮮活。
在我讀過整本詩集後,這種前後對比帶來的巨大反差,給人的感覺是顯而易見的,帶給周雲蓬的變化可能也是如此。
所以我們能讀到,在那首《驚訝》中,周雲蓬也會頓時發覺,「我驚訝地,停在這兒」。在另一首從夢境回到現實的《通緝》中,也是如此:「嗖一下,我挪到了另一個時空,躺在大理的床上」。
這兒,就是大理,是周雲蓬所有新詩的統一落款,是一段新生活的地理定位,是一種遠離熱鬧、走出人群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