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最易讓人感受到時光飛逝。多日不見的侄子侄女們都竄了個,久未謀面的叔叔嬸嬸們身板不再挺拔,自己穿上新衣,卻不敢對鏡梳妝,唯恐雜亂無序的白髮、地瓜溝似的皺紋擾亂了本該美好的佳節心境。
年前在老家掃屋,無意中發現一個小箢兒,上面的油漆略顯斑駁。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物件,那是五十年前,在我一周歲時,姥爺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表達了一種「送個小箢(讀去聲)兒,長個好老漢兒」的美好願望。彈指一揮,我已年過半百,要在過去,也能以老漢兒自居了。姥爺送的生日禮物尚在,可是姥爺去天國已有三十餘載。因為是同村,我們兄妹三人在小時都得到過姥爺格外疼愛,我上大專那年,姥爺特意花了七十元錢的積蓄買了一塊手錶送給我。遺憾的是,我臨近畢業時,姥爺卻因病去世,沒有給我盡孝的機會,他沒來得及抽我買的一支煙,沒能喝我買的一盅酒。
大年初一,三娘、五娘和玉德家嫂子相約來我家,給我父母拜年,五娘的頭髮已經花白。記得她剛過門時,大約七五年的樣子,那時我還沒上小學,五大五娘結婚那幾天,生活水平比平日好很多,加之我原來就最喜歡在他們家玩,尤其喜愛聽大嫲嫲扒的瞎話,那幾天就乾脆賴在他們家不走了,娘實在過意不去,從糧囤裡扒了一梳妝盒子的地瓜幹送到了大嫲嫲家,權當那幾天我的生活費,這才略感心安一些。大嫲嫲是我祖父母輩中最親的人,其程度甚於我的親嫲嫲,我是聽著她扒的瞎話長大的。如今大嫲嫲扒的《皮狐子精》猶在耳畔,可她老人家離開我們已經多年,記得她去世時正值小年前夕,因為我是班主任,放假前的太多雜事使我無法脫身去送大嫲嫲最後一程,至今回想起來,都感到異常愧疚。
光陰似箭,時光如梭,如今的我,只能靠回憶或翻閱照片來尋覓年少時的蹤影。在辦公室裡和年輕同事聊天已然不在一個頻道,在她們驚嘆鄭爽代孕事件時,我連鄭爽是誰都一無所知,那幾天我只關注棲霞的金礦爆炸事故。寒假前,辦公室的同事王敏給我幾顆奶棗,這可是網紅食品,我吃時竟然把核都吐了,以為那是棗核,後來才聽孩子說那是巴旦木,挺貴的。還有,在做學習強國的爭上遊答題時,不是眼色不濟,就是大腦遲鈍,輸已然成了大概率事件,贏的概率和買彩票中獎相差無幾。某日,偶遇本小區的一位退休老教師,他熱情地和我打招呼,問道:這是上哪?還沒退休嗎?我好生尷尬,真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呀。
歲月又能饒過誰呢?如今,父母都早已年過古稀,逼近耄耋之年。他們年輕時都是莊稼地裡的好把式,父親曾長途跋涉推著小推車去坊子推過煤,母親十幾歲就在田間挑水抗旱,曾經自豪地說過從沒吃過一片藥的母親,現在單早上吃的藥片就達七種之多。他們步履蹣跚,忘事絮叨,父親有時甚至連老年手機都不知怎麼用了。作為子女,真想讓父母老得慢點,再慢點……
《你好,李煥英》正在熱映,不知觸到了多少人的痛處,也不知多少人為此淚奔。然而,電影畢竟不是現實,現實中沒有時光機,歲月不能穿越,時光無法倒流。我們能做的就是珍惜當下,呵護親情,珍惜緣分,只有多一份陪伴,才會少一些遺憾。閒來無事時,難免天馬行空,也會思考一些貌似深奧的問題,比如什麼才是孝,有時就會想到街道賣藝的說的那句話: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孝,最高的境界是人場錢場皆到位,物質精神雙兼顧,讓老人不為錢犯難,常有子女伴身旁,老有所養,老有所依。退而求其次,要麼捧個人場,要麼捧個錢場,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盡己所能,這也勉強算盡孝吧。
庚子去,辛丑到,人們又普提一歲。歲月不居,時節如流,只有珍惜當下,方能不負流年。(作者系山東省濰坊市作協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