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1月18日,美國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宣布歷史學教授宋怡明(Michael Szonyi)接替歐立德(Mark Elliott)成為中心新任主任。宋怡明,社會歷史學家,以研究地方史見長,《 實行家族》(Practicing Kinship)、《冷戰之島嶼:金門在前線》(Cold War Island: Quemoy on the Front Line)是其主要著作。本報駐波士頓記者日前對他進行專訪,宋怡明談了他對費正清中心未來發展以及中國研究的看法。
《中國社會科學報》:祝賀您。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被認為是海外研究中國學的先驅和重鎮,歷屆主任都由資深中國學學者擔任,擔任這個職位對您會不會有很大挑戰?
宋怡明:我很榮幸擔任這個職位。這個職位對我來說,一方面是個挑戰,因為費正清中心擁有悠久的歷史,在學術屆擁有很高的地位,所以說這個任務的擔子對我來說非常的重。但是另一方面來說,應該也不算是個挑戰,因為哈佛之所以稱為哈佛,是因為它的人才,包括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這個中心擁有一批傑出的研究中國學的人才,他們是獨一無二的。除了人才之外,它還擁有豐富的書籍資源、財政資源,因此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從上世紀50年代以來一直是一塊「磁石」,成就了其在學術領域的權威地位。 所以我並不需要去「建設」學術團隊,我的任務不是一個「領導」,更多的是為這些了不起的學者們提供各種幫助、支持以及中心內外的各種協調工作,讓他們的研究更加順利。
《中國社會科學報》:剛才說到您的工作主要是「協調」,具體會做哪些?
宋怡明:事實上現在很多項目是我的前任歐立德已經創建的,我的責任就是繼續發展、擴大。我大概介紹下中心正在進行的一些工作。
第一項是「數字人文社會科學」,它已經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學者們的興趣。目前關於中國研究的數字項目有「中國地理信息系統(GIS)」,「中國歷代人物傳記資料庫」(CBDB),可以說哈佛大學在利用「大數據」方面已經算是處於領先地位,但是我們還需要繼續努力,進一步考察這些技術在研究議題設置、方法論等方面是否能提供新的視角。
第二項是「環境人文學」。這是哈佛全球研究學會(Harvard Global Institute) 牽頭的一個跨學科的環境研究項目。環境研究的學者們主要是從科學的角度進行研究,我們則從人文社科視角進行考察。環境問題現在對中國的經濟、社會等各個層面的影響都很大,而且在文化領域也有明顯反映。我們研究比較文學的唐麗園(Karen Thornber)教授就是討論環境如何滲入到文學領域並成為文學關注的一個議題。
第三項是「對外推廣」。費正清中心之前比較積極參與美國對中國公共輿論,這個作用近年來可能有所減弱,我覺得我們有責任推廣我們的知識、我們的研究,積極參與公共輿論,包括媒體、政府政策等等。中心也是一個討論的場所,我希望以後能不斷提高這種功能。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覺得近年來費正清中心在政策領域相對「淡出」的原因是什麼?
宋怡明:事實上提供政策諮詢從來不是中心的重點,因為中心不是美國政府的顧問。在一、二十年前,中心對美國政府對華政策有一定影響,那是因為那個時候對中國問題有深刻了解的學者還不多,而且,他們又都集中在這裡。但是現在,無論是中美關係還是中國學研究都發生了很大變化。中美關係要比之前複雜的多、也重要的多;研究中國問題的學者幾乎到處都有。最近我在國務院有個圓桌討論,和一位在國務院工作30年之久的外交官聊天,他說他剛加入國務院的時候,只有中國處(China Desk)有了解中國事務的專家、人員,只要涉及中國的事情,都是由中國處來處理。現在的情況是,國務院幾乎每個部門都有了解中國問題的專家。所以,我認為中美關係的不斷深化,中國的崛起,對美國公共政策產生影響的機構越來越多元,這是一個自然演變。
但是,雖然費正清中心不是一個智庫,但是這並不是說我們完全不參與美國公共政策,我們會通過一些渠道來傳遞學者們的研究,比如學者個人直接參與政府的課題研究,去華盛頓的智庫去做報告、講座等,我們也會參與國會委員會的討論等等。
《中國社會科學報》:哈佛大學正在進行全校性的籌款活動,作為中心主任,籌款是不是也是您的任務之一?
宋怡明:是的,哈佛大學從2013年9月開始的全校性的籌款活動已進行了兩年,據說是目前為止高校籌款規模最大的一次。費正清中心也是通過自己的資金來運作,所以也需要籌款,這裡其實可以回到你問的第一個問題,關於我面臨的最大挑戰,我現在的很大的挑戰就是要籌款, 作為一個歷史學家,我對如何去籌款根本沒有概念,我曾經諮詢我的前任們,他們說「你只需要對你開展的項目表現出極大熱情就可以」。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長期以來研究中國東南沿海地區歷史,您的《冷戰之島嶼:金門在前線》,為什麼選擇金門為切入點研究冷戰?
宋怡明:我在廈門大學師從「華南學派」,也稱為「歷史人類學」,這個學派的宗旨是「以小看大」,就是從基層、老百姓的角度去了解歷史的大演變。「金門」在很多研究冷戰的書中被作為研究」威懾「、」邊緣政策「的案例,但是幾乎沒有人考慮到住在金門的人,金門是個社會,因為地緣政治的演變,從家庭經濟、教育、男女關係、宗教等方面,都受到地緣政治的影響,所以我們在討論國共關係、冷戰等歷史的時候,我認為不僅要從高級政治層面去看,還應該注意到老百姓日常生活對那段歷史的影響。如果不討論這個問題,我認為是不完整的。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對近幾年海外的中國研究有什麼看法?
宋怡明:我本人現在正在完成一本《中國歷史學手冊》(Compendium to Chinese History),我發現現在從事中國研究的學者有很多想法。 同時,我現在有個深刻的感受,就是我們在界定一個理論是否能被稱之為大「理論」時,一定要看該理論是否適用於中國的情況,不然不能算是解釋人類行為的理論。其次,將中國作為個案,來發展新的理論,這也是一個很大的變化。
中國研究已經在各個學科呈現「普及化」,也就是說中國學已不僅僅限於「中國問題專家」。但是,我想強調的是,對中國社會文化歷史語言的了解,你可以更進一步的理解中國,也就是說傳統的漢學還有它的價值。這也是費正清中心的宗旨。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對費正清中心和中國學界在未來的合作有沒有什麼打算?
宋怡明:哈佛大學2010年在上海成立哈佛上海中心,旨在促進哈佛與中國高校、政府、機構以及企業等的交流。我們人文社會科學院包括我們中心,還沒有很好的、充分利用哈佛上海中心,所以這是我以後打算推動的一個工作,就是要很好的利用哈佛上海中心,為美中之間的學者、媒體、企業等創造更多的交流機會,創造一個良好的、開放的交流平臺與基地。
總之,我們會繼續和中國各界進行合作,共同促進學術,促進兩國間的關係的健康發展。儘管我們和中國同行並不總是能同意對方,有些時候可能會有比較大的分歧,但是我希望我們能夠本著相互尊重的精神進行交流,相互理解,我們祝福中國以及中國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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