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畝的溫潤,是因為我眼前這大片的水。它以百分之三的含鹽量打破不鹹不淡的平衡,它讓自己的態度合乎丹頂鶴和白鷺的口味。
一些植物必須在血液裡親近鹽,比如海英菜和蘆葦,它們大面積生長,一個在秋天火紅,一個在入冬前開花。
既然是溼地,這裡就不允許風沙四起,不允許人間處處可見的薄情寡義乾燥了理想的臥室。丹頂鶴喜歡這裡,白鷺喜歡這裡。它們的翅膀翻閱了萬裡人間書卷,十之有九的地方都是烏託邦的世界。當別處的人們也看到密集的鳥兒,放棄五湖四海的背景,來到這座名叫射陽城東部的海濱,他們會和我一樣相信它們真的忘卻曾經的寒冷、乾燥,尤其忘卻了弓箭、鳥銃和網,忘卻土地因被汙染而失去的尊嚴。
它們在溼地放心地裸睡,因為這裡營養充分。它們不擔心尖利的噪音劃破夢境,它們不會像地鼠囤積穀物,更不會欺行霸市。它們因重情重義而著名,因而不會輕易移情別戀或者仗勢欺鳥,那些都屬於人類的惆悵。
去冬的蒲草在蘆葦邊匍匐,用不了多久它們會再次精神抖擻,七月流火的時節,它們用心地把果實長成鼓槌一樣的形狀。這些鼓槌把太陽敲打成光芒的空氣,十萬畝的水波蕩漾為空曠的溫柔。所有的飛鳥不再好高騖遠,它們開始腳踏實地在大地的鼓面舞蹈,它們在朝霞裡互相致意,沒有都市的傲慢和外省的卑微,它們是這裡共同的主人。
各种放不下的牽掛,請不要打擾我在溼地靜靜的站立。我想站在這裡,站到海英菜情緒高漲,站到蘆葦慈祥地花白了自己的頭髮。
那時,傳說成熟。
那時,人間在別處收穫。那時,溼地上的丹頂鶴用長喙寫就天下文章。文章的高潮是幸福,一旦幸福真實,傳說走遠,所有蚯蚓、泥鰍和沙貝在汙泥裡的忍耐,都是意味深長的熱愛。
作者:周慶榮,中國著名作家,二馬看天下特邀專欄作家
責編:謝天謝地
周慶榮,筆名老風,故鄉在蘇北廢黃河畔。平生以真誠之心待人,讀書寫作為一大快事,別無所求。固執地相信時間是唯一的客觀與公正,包括時間裡的友誼和善良。感謝您的關注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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