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生活在明代中後期,在水墨大寫意花鳥畫上創造出了震古爍今的藝術成就,開創了極具個性化的粗筆文人寫意花鳥畫的新局面。他的作品中傳達出強烈的自我獨白,尤其能夠表現出作者的性情,奔放的、宣洩的、直抒胸臆的、不著一毫脂粉……
明 徐渭 水墨葡萄圖 165.4cm× 64.5cm 故宮博物院藏
徐渭的性情是通脫豪恣、獨立不羈、不拘禮法的,如他的朋友陶望齡在《徐文長傳》中所述:「渭性通脫,多與群少年暱飲於肆……然性豪恣,間或藉氣勢以酬所不快,人亦畏而怨焉。」再如袁宏道所述:「眼空千古,獨立一時,當時所謂達官貴人、騷士墨客,文長皆叱而奴之,恥不與交。」徐渭性情中與身俱來著一種狂者精神,傲岸之氣,崇尚於「真而狂」,不屑於「虛而偽」的生活狀態。
歷史上的寫意畫大家均擅長於在繪畫中無拘無束地宣洩個人情感,表現內心世界,徐渭的大寫意花鳥畫作品便是他通脫豪恣、獨立不羈的人格性情在紙上毫無保留的呈現。徐渭學畫於中年之後,他博取諸家之長,獨出機杼,獨創新格,提出「師心縱橫,不傍門戶」的主張以及「動靜如生,悅性弄情,工而入逸,斯為妙品」的繪畫標準。
徐渭的代表作《墨牡丹》很好的詮釋了他獨立不羈、不拘禮法的性情。他借毫素將積聚內心的浪潮,把一切由禮法和積習築成的堤岸全部衝倒,他在其作品上題曰:「牡丹為富貴花王,光彩奪目,故昔人多以勾染烘託見長。今以潑墨為之,雖有生意,終不是此花真面目。蓋餘本窶人,性慾梅竹近宜,至榮華富麗,風若馬牛,宜弗相似也。」 牡丹花寓意富貴在我國有著悠遠的立意傳統,而徐渭卻偏偏另闢蹊徑、改旗易幟,以一種「我」本是一窮苦人,和榮華富貴的生活格格不入的自嘲態度,將他眼前的牡丹以墨色來表現,神氣盎然,水墨華滋,給人耳目一新的視覺效果和心靈震撼。
明 徐渭 墨花九段圖卷 46.6X625cm 故宮博物院藏
徐渭在牡丹花的表現形式和立意上均顛覆了前人固有的傳統,這豈不恰恰符合他那獨立不羈、不拘禮法,且崇尚於「真而狂」的性情嗎?徐渭「真而狂」的性情不僅僅停留在自我個性的張揚和表現上,他作為社會生活中的一份子,還將目光關注到了平民百姓生活中的疾苦與冷暖,以憤世嫉俗,嬉笑怒罵的態度演繹著現實生活。
明 徐渭 榴實圖 91.4cmx26.5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他在《畫螃蟹》中題詩曰:「稻熟江村蟹正肥,雙螯如戟挺青泥。若教紙上翻身看,應見團團董卓臍。」將肥美豐碩的螃蟹比作屠戮殘暴,弄權竊柄的董卓,暗指權貴者奢靡的生活與貧苦百姓的生活有著天壤般的差距。再如他在《雪竹圖》題詩曰:「萬丈雲間老檜萋,下藏鷹犬在塘西。快心獵盡梅林雀,野竹空空雪一枝。」描述了勾心鬥角,殘酷激烈的宦海風波,這皆是徐渭對明朝中後期政治腐敗與社會黑暗現象的諷刺怒罵與無情披露。
徐渭的大寫意花鳥畫作品,在超越突破了傳統花鳥畫中的立意、布局、筆墨等繪畫圖式之外,更大的突破是自我性情在生宣紙上隨心所欲的流露,是一種不掩飾,不矯性的性情獨白,徐渭的作品抒發獨立不羈的個人性情,抨擊腐敗專治的黑暗社會,與傳統繪畫中委婉含蓄、娓娓道來的表達方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