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周蕭磊，男，28歲，扶風縣召公鎮人，大學畢業一個人騎自行車從上海到珠峰，每年跑一兩個馬拉松，在廈門當過羽毛球教練，和朋友開過民宿，現在回到寶雞是一名初中語文老師。
六、洞房鬧
年關進入倒計時，村裡家家戶戶的灶火黑明不滅。
廚房煙筒飛升的青煙和炕眼口氤氳的白煙，一個散失青天，一個鑽入大地，麥田是滄海，村莊是泊在雲煙裡的船。
家家戶戶的女人可無心賞這美景，年跟前是男人耍錢娃娃瘋玩的時候，也是最能見出婦女本事的時候，廚房就是她們的比武擂臺。正月待客的蒸饃，糖濺米，臊子肉，蔥姜豆腐雞鴨魚，她們已有成竹在胸。
屋裡男人今天去鎮街請神拉馬割肉進菸酒，明天趕集置了嶄新的碟碗罩籠新掃帚；娃娃每天偷偷從立櫃裡抓一把花生瓜子牛軋糖，把衣兜塞得鼓鼓啷啷，掐著指頭算還剩幾天就可以穿新衣服領繼命錢買擦炮和辣片了。
爺把慰在炕角的一瓷盆發好的面抱到廚房，婆套上大圍裙揪揪彈彈地忙活到晌午，一籠豆腐包，一籠油麵包，一籠黑糖包，還有兩籠白蒸饃，就盛滿在釘耙裡，擺在院中的陽光裡泛漲。
婆給熱鍋倒菜籽油，下生薑，幹辣椒，花椒出香。倒切好的十斤肉塊，肋骨，炒出油色。放大蔥，八角，桂皮，大料，一點料酒去腥，再倒入老抽。等肉八成熟，再澆一圈開水，放鹽，文火悶煮二十分鐘。揭開鍋蓋滋啦啦的臊子肉香，瞬間撲漫院子的角角落落。婆讓坐在灶膛的爺把柴火往後鍋通。
我抓起一條肉骨頭出門，老遠看著五爺家頭門口掛了一對大紅燈籠，半條街的樹樁電桿石墩上都貼了紅紙，當校長的富會爺寫的對聯也貼在門框上了。左邊是：天喜地喜一世良緣同地久。右邊是：主歡賓歡百年佳偶共天長。高峰爸站在梯子上拿著橫批「花好月圓」看到我跑近了問：「磊磊娃，你給咱看端不端？」
我站到梯子底下一抬頭，說：「呀！高峰爸，你褲襠扯了個大口子麼，紅毛褲都露出來啦！」
高峰爸把腿夾緊說：「日他哥滴！就說交襠風呼呼！」
五爺家院子搭了紅白條的棚布，棚底下支了大案，案上擺了半扇豬肉，另外半扇已剁成塊放了料包煮在大鍋裡。我認出這是前幾天宰殺的那頭大黑豬，它一生的終點就是要變成美味的拌豬耳，醬豬蹄，滷大腸，紅燒大肉，心肝脾肺都不會浪費進到人的肚子裡，真是死得其所啊。
宗煥爺在裡院的棗樹下一邊盤連鍋灶，一邊指揮和泥的小兵爸把麥草多添點。門子裡的婆姨媳婦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分散在院裡，有洗菜淘米的，有攪軋面機的，有烙豆腐片的，有拔雞毛剮魚鱗的。手裡頭忙不停，舌頭一個比一個長。不是說自家男人沒出息的，就是彈嫌她婆媽不好的。五爺家燉肉的油腥氣吸引來了全村的狗，安臥在頭門外邊伸長舌頭，尾巴在地上掃著不出一聲。
男人們把各家的高桌子低板凳蜂窩煤爐子都抬了來，擺開一張大圓桌說事。富會爺撕開一盒好貓煙，往桌面上一丟，讓輪著取。眾人便交頭接耳，對火點菸，高峰爸嘴裡叼了一根，順手給他耳朵上各架了一根。
我爸把豬頭架在蜂窩煤爐子上面，從煤眼裡抽出尾端燒紅的煤夾子，悉心地端詳著豬頭，吱啦啦地燎豬下巴和耳朵背後的雜毛。豬閉著眼睛，像是覺得痒痒了，咧著嘴笑。
富會爺推了推鼻梁上的石頭老花鏡，從手邊的保溫杯裡長長地泯了一口茶，把嘴唇上粘的一片茶葉唆進去，才說話了，「咳！明兒建文結婚，這是咱門子的大喜事，咱要把事辦的體統，辦的贏人，你的都要把心操上。我身體這半年不恬和，就不管這事了，建華是咱村的會計，大權就交給你了，給我安排個帳房的活就對了。」
村裡誰家過紅白事，都要請最有威望和學問的人來總管收禮記帳、人員分配等大小事務。
我爸把火鉗子給我，起身拿爐子上燒開的水壺把富會爺的杯子添滿，請富會爺聽到不妥的地方就指出來。轉過頭一板一眼地給眾人派活兒：「超群和社柱，你倆人機靈，迎賓接禮的活兒就交給你們來負責。」
超群爸給社柱爸使了個眼色，說:「好，哥！」
爸接著往下安排：「紅建，紅鎖，紅林，社林，高峰，昌峰，立柱，立群再加上彥文和小剛，你十個人明兒一人管一個席口，菸酒不夠了就跟我招呼。」
眾人都在聽活兒，誰卻悄無聲息放了個屁，一股子韭菜味彌散開來，繞著桌子揮之不去。眾人都瓷皮滑臉，紛紛吹煙驅臭。富會爺把一口痰唾在手帕裡，裝進兜，說：「嘈吵啥暱！屁是你吃下去糧食的怨氣，就應該排出來！建華你繼續安排！」
我爸拿水筆劃了劃手裡的草稿紙，說：「明天來客不少，要有地方落腳。大（這是稱呼我爺），還有四爸六爸八爸，你的一家騰一房熱炕出來招待客；七爸給咱燒連鍋灶，小兵負責倒惡水。」
我看到建文爸的新房門口掛了面遊龍戲鳳的大紅門帘，揭開來還有一條紅門帘，一連累了三條。屋裡的組合家具繞了一圈，正中間擺了沙發茶几大彩電，頭頂粉白的牆壁上交叉吊了五彩繽紛的彩條，在中間匯聚成一個圓球。炕上鋪了厚厚的大紅新被褥，軟呼得把人能埋了，被面上用紅棗花生桂圓瓜子整齊地擺了四個大字「早生貴子」。炕牆正中貼了面大畫張，畫張裡是兩個白胖胖，光溜溜的蠻娃娃，長得還一模一樣。我轉頭發現衣櫃鏡子裡也有一個娃：瓜瓜臉上兩溜清鼻，一頂罩窩雞頭髮，眼睛像死魚一樣鼓瞪瞪瞅著我，我嚇了一跳說：「日他媽！我真難看！」
爸在屋外頭咳嗽一聲，說：「都沒問題了就各自準備吧！」我揭開門帘子說：「爸啊爸，你給我也安排個活撒！」
五婆正和我婆在房簷臺攪軋面機，五婆把一大卷軋好的面軲轆掛在面槽高處，婆把犁細面的刀齒輪卡好，五婆攪兩圈手把，婆就把犁出的細面揪斷，拿面撲一拌放到一旁的蒲籃裡。聽到我說話，五婆停下手裡的活給婆說：「二嫂，叫你孫子明兒給咱坐頭車撒號帖麼！咱這一門孫子裡就周磊大能頂事麼！」
婆把兩電壺熱水澆進臉盆裡，喚我從炕上下來洗頭。我說：「誰今兒敢把我這頭弄溼，我就碰死在這炕沿上！」我在炕上胡蹦，卻被爺一腳攘到地上，婆趁機抓起我的頭強壓進一臉盆熱水裡。我耳朵鑽了水，聽啥都像蒙在鼓裡，我抓緊臉盆邊子，死命往上抬。婆給我頭上抹了半袋蜂花洗髮膏，就捉起爺磨腳後跟死皮的磨石在我頭上恁搓。我疼地直喊叫：「婆呀婆，你給豬剃毛暱嘛！」
這一夜，我的頭頂又輕又冷，我只好把瓜皮帽頂在頭上，再把棉襖捂在頭頂，卻開始喘不過氣來。和我一樣失眠的，還有隔壁老六爺養的那頭老秦川牛，整夜都哞兒哞兒哞地叫，看來老六爺又去掀花花牌忘了餵草料。
婆給櫃蓋的觀音畫前點了三炷香，黑暗中紅色的香點向我眼前飛來，竟然是瑩瑩姑，紅點變成了她眉心的美人痣。瑩瑩姑穿著白裙子，塗著腮紅，大眼睛水靈靈的注視著我，說：「周小磊，你把我叫啥暱？」我一看周圍，瑩瑩姑和我正坐在婚房軟乎乎的炕上，我說：「咱倆得是拜堂了，那我就把你叫媳婦兒暱！」「那你知道新郎新媳婦怎麼洞房嗎？」瑩瑩姑抿著嘴唇湊近我，她的香氣呼在我臉上。「知道啊！超群爸給我說過，洞房就是男的把那棒棒放到女的洞洞裡面掏呀掏，我最把式了！」我問滿面羞紅的瑩瑩姑，「你有洋火嘛，我給你掏耳朵吧，保證輕輕的，不弄疼你。」
我身子一震，眼睛猛一睜，發現我正處在小轎車的副駕駛上，懷裡是一塑膠袋剪成碎渣渣的花紙，這就叫號帖吧。我才憶起今天建文爸娶媳婦呀！誰給我穿的新衣服？誰把我抱上車的？我竟睡得這麼死？這是到哪噠了？我搖下車窗，東天的啟明星很亮，剛放畢鞭炮的硝煙夾著寒氣衝過鼻道，鑽進肺裡，頓覺氣爽神明！
這家燈火通明的就是建文爸他丈人家了，咋不見新媳婦暱？我一下車才發現腳麻站不穩，在門口的石墩上恁跺！
建文爸超群爸高峰爸小兵爸一夥正聚在上房門外跟裡頭人商量。高峰爸說：「霹靂霹靂，我是閃電！收到請開門！」門裡就是不應聲。
忽然一隻手從門裡伸出，建文爸就給手上放一個紅包，裡面很快又伸出五隻手，建文爸又遞上五個紅包，裡面伸出了更多的手，建文爸又遞上一疊紅包。裡面十分鐘還不開門，高峰爸往掌心啋了一口唾沫，說:「我日他哥！我日他哥！」兩拳就把貼著花囍紙的窗玻璃搗破了，屋內一片尖叫。他腿長，翻身一跳進窗，房門才打開了。
我尋著牆跟腳尿尿，建文爸抱著新媳婦剛好鑽進車裡，新媳婦竟穿著沒有袖子的白裙子，數九臘月啊，我一連打了四個尿顫。
娘家的親戚們坐上後面的一溜小車和班車，最後面跟的是大貨車，裝著大紅木箱子，上面蓋了一摞新被子，洗衣機和電視機的包裝箱外都貼了亮紅的大囍字，還有一輛女士永久自行車。
車隊出發了，我往窗外撒了一把號帖。司機師傅讓我要紅包，我仔細端詳著打扮得像白雪公主一樣好看的新媳婦，說：「建文爸，我不要紅包，你把錢省下來給你媳婦買個有袖子的衣服麼，看把外胳膊凍成白蘿蔔了！」
新媳婦噗呲笑了，建文爸指著我說：「這是咱建華哥的大兒子周磊！磊磊，你把你清鼻擦嘎！」
我兜裡就塞進了兩個大紅包，和一卷印著紅雙喜的新手帕。
車回村時，已經上午。
五爺家門前聚滿了來看熱鬧的男女老少，都揚著頭跺腳哈氣。我期待人群裡會有我瑩瑩姑，她要能看到我從奧迪車上下來，我多有面子啊。
車門打開前，超群爸拉了一掛一萬響的鞭炮在婚車四周放了長久的一圈。鞭炮還沒著完，一堆娃娃就撲上去把捻子踏滅，手在地上胡搶起來。
二嬸和我媽一左一右攙扶新媳婦進屋，人群裡誰拿腳往建文爸屁股上踩了個鞋印。誰感慨道：「都是一個板板七個眼眼麼，人家這媳婦咋就長得酸淨的和掛曆一樣撒？」另一個聲音就安慰著：「天黑了上炕把燈拉滅都一樣麼！」感慨的人才釋懷了說：「哦！就是得就是！」
新娘子進了新房要舉行上頭禮，人們全趕到了頭門口。
放鐵銃的矮老七來了，矮老七長得如土行孫一樣矮，走路跛著腿，說話鼻音濃重鼻毛飛揚。矮老七先說了一段祝詞，聲很大：「今日來到靈護村，一對新人結新婚.」後面的我一句也聽不清楚。矮老七接著從皮包裡掏出鐵銃，和電視裡的手榴彈一模一樣，矮老七把鐵銃的炮捻子捋好，一手舉到頭頂，一手拿出嘴裡的菸頭一點，鐵銃「嗵！嗵！」兩聲連響。鐵銃聲果然比炮竹壯烈不止一點，我原地彈起，止不住耳鳴，卻不忍眨一下眼。煙霧散去，矮老七的小身子竟紋絲不動。矮老七再點「嗵！嗵！」兩聲。「不要停！再來一個！」矮老七享受著眾人的呼喊，咬著牙又點「嗵！嗵！」
六響結束，矮老七旋即把鐵銃收進皮包，任眾人再慫恿都不為所動，拿出隨身的茶杯不斷吹茶。圍觀的大人誰說：「矮老七這命就是世下吃這一碗飯的！」誰補充說：「人家靠這手藝娶了媳婦，把娃供上了大學！了不起啊！」
爸從帳房門裡出來，拿一包硬猴和一個紅包塞給矮老七，矮老七拿指頭一捏紅包，並不往裡看，說一聲：「得罪了！」騎上他的小自行車又去趕三頭村、左裡村另兩家的喜事了。
中午開席前，要在頭門口拜天地。新郎新娘給雙方父母磕頭奉酒，人群裡忽然跑上兩個麻臉婆娘，手裡塗了鍋底的黑煤，把雙方老人的臉一下就抹成了小丑。老人們平時嚴肅慣了，這一下都忍俊不禁，像一個個羞怯的小娃。
我發現瑩瑩姑也擠在人群中，我假裝漫不經心地從人縫裡往她身邊挪。
眾人拉扯著新郎給老天爺看香，卻在桌上擺了一碟見底的小米。建文爸把香插上，手一離香就倒了，眾人便猛煽建文爸的後腦勺，煽得啪啪啪地鏗響，嘴裡還罵咧著：「你個懵慫不會插香了，這噠多的是人想當新郎！」
建文爸脖子上都是赤紅的手印，卻硬陪著笑點頭。我立即想到：將來我結婚時，就把我爸摩託車的頭盔戴在頭上，叫你的再煽呀！
站在一旁的新媳婦又惱又急，上前把香掐地剩一點尖，往米粒當中一擺，說：「香插好啦！」
超群爸拿了一個紅富士蘋果，綁著一條紅毛線，站在一張方凳子上，讓新郎新娘站到旁邊一條長凳兩端。
人群圍地圓圓實實，像竹簍裡插滿了筷子。誰一口痰沒處吐，朝天一唾，黃痰竟又端端掉回他嘴裡。誰鞋跟踩掉了蹲下來勾，後頭一串人各個邁開褲襠從他頭頂跨過去了。
誰把娃立在肩上，給娃叮嚀：「尿來了給爸說啊！」卻死魚一樣盯著新媳婦看，娃娃抓著男人頭髮說:「爸，我尿咧！」男人一把將娃從脖子上掄到地上罵:「挨毬滴，你把老子滴新皮夾克！」
誰拉住了我袖子，我剛要甩開，忽聽得瑩瑩姑在耳後說：「周小磊你給姑把地方騰開點!」我慌忙側開半邊身子讓她擠到前面來。
超群爸把蘋果吊在中間，讓新郎新娘聽他口令一起咬。周圍的人卻都像嗷嗷待哺的雛鳥一樣，大張著嘴，露出黃澄澄的牙嘈，牙縫裡塞了早飯吃畢的玉米榛子。超群爸說：「預備——開始！」自己搶先把蘋果往高一提，數不清的手就把新郎新娘往一塊推，兩人嘭地咬撞在一起。一陣陣建文爸臉上眼窩上就滿是口紅印。人群樂得捶胸頓足咳嗽吐痰。
超群爸再說：「預備！……」建文爸伸手奪過蘋果，塞進嘴裡，擠開人群撒腳跑了。一群人攆上去喊：「逮住！把狗日的往死打！」一群狗也追出去幫忙。
酒席已經上好了六道涼菜：五香醬牛肉，涼拌豬耳朵，拍黃瓜，皮凍肉，涼調片粉和老醋花生米。一桌八座，一茬十桌。第一輪坐席的是新媳婦的娘家人，我的十個看席口的爸，招呼客人入席坐好，發煙倒白酒。說一聲：「操！」
客人才紛紛操起筷子，往嘴裡夾一筷頭菜又齊刷刷把筷子搭在最跟前的碟子邊。看席口的爸們說：「操！操！操！亂事咯，不要停筷子！」
客們又拾起筷子，又落下筷子，一個個眼睛裡狼一樣發著綠光，卻拘謹得不行。門道子穿堂風嗖嗖，客們嘴臉凍地烏青。我爸給看席口的發話：「你的趕緊給客添酒麼！」又給廚子招呼：「上熱菜！上蒸饃！」
蒜苔炒肉，糖濺米，紅燒肉，麻辣豆腐，甜米扣肉，清蒸魚，砂鍋米線，豬肘子，燉全雞，枸杞銀耳湯依次上桌。新郎新娘各自身上交叉披兩道紅被面出來依次給每桌的親戚敬酒問禮。
我站在燒連鍋灶的七爺跟前歇火，鼻涕口水淌到下巴上，被爐火烘乾了，肚子癟得像貓抓一樣疼。大廚明宏爺從肉鍋裡撈出一根大骨讓我啃完吸骨髓 。我問爸：「咱啥呼坐席呀？」爸又到廚子鍋裡夾了個肉夾饃讓我先墊上，說：「娘家人吃畢，再是咱的親戚六人吃，第三茬待咱村裡人，咱自家人跟著吃。」
我才等不到最後一茬吃呢，往口袋裡塞滿花生瓜子，就跑到門外頭找志強利峰小偉碰彈球去了。聽說，天黑了，還要在建文爸新房裡耍媳婦呢。超群爸，社柱爸，高峰爸，小兵爸，等村裡所有的壯勞，甚至鄰村的男人都不畏嚴寒地前來觀摩，婆卻硬不要我去看。皓月當空，一顆流星划去，我莫名地心疼新媳婦了。
【扶風文苑】周蕭磊 | 長篇連載《憶年》……（五）
【扶風文苑】周蕭磊 | 長篇連載《憶年》……（四）
【扶風文苑】周蕭磊 | 長篇連載《憶年》……（三）
【扶風文苑】周蕭磊 | 長篇連載《憶年》……（二）
【扶風文苑】周蕭磊 | 長篇連載《憶年》……（一）
點這裡發布扶風生活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