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我把房間布置得跟雪洞一樣,不是我願意,是不得不這樣做!
文/詩綠鳳
魯迅先生說《紅樓夢》是一本為人處世的智慧奇書,詩綠鳳從人情世故的視角,與你分享紅樓精華。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時,由於她的真誠質樸,懂得感恩,說話有分寸,尤其初見賈母時表現得很得體,稱呼賈母老壽星與賈母投了緣,劉姥姥如同鄉野吹來的一股清風,讓賈母興致大開,遂領著劉姥姥去逛了大觀園。來到大觀園後,賈母和劉姥姥發現了一件怪事。
賈母帶著劉姥姥先後去了黛玉的瀟湘館、探春的秋爽齋。當賈母與劉姥姥們觀摩完探春的閨房後,緊接著賈母們就來到了寶釵住的蘅蕪苑:
說著已到了花漵的蘿港之下,覺得陰森透骨,兩灘上衰草殘菱,更助秋情。賈母因見岸上的清廈曠朗,便問「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眾人道:「是。」賈母忙命攏岸,順著雲步石梯上去,一同進了蘅蕪苑,只覺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寶釵的住所從外觀看給人的感受是陰森透骨、衰草殘菱,更助秋情,異香撲鼻,總結起來就是二個字:冷、香。
到了住所裡面一看,給人的感受是雪洞一般,總結起來還是一個字:冷。
從賈母問「這是你薛姑娘的屋子不是?」可知,她以前從未來過蘅蕪苑,作為長輩,賈母對小輩寶釵缺少關心可見一斑。
寶釵可能事先也沒想到賈母會領著劉姥姥來參觀自己的房間,否則按寶釵喜歡投賈母所好的性格,她如果事先知道賈母要來參觀,一定會有所布置,不至於讓賈母看到一個像雪洞一樣寒素的閨房。
一個人居所內的陳設,反應其人品味、情趣愛好,更是一種命運象徵。一個人房間的布置很重要,因為你房間的布置,暗藏著你的福氣,體現著你的性格思想。
賈母進了寶釵房間後,不禁被像雪洞一樣寒素的布置驚駭了,這完全就是不食人間煙火、苦苦修煉的山中隱士的做派,這麼一個正值如花似玉的女孩,房間竟然布置得恬淡如斯,賈母感到一種不祥的害怕。
賈母嘆道:「這孩子太老實了。你沒有陳設,何妨和你姨娘要些。我也不理論,也沒想到,你們的東西自然在家裡沒帶了來。」說著,命鴛鴦去取些古董來,又嗔著鳳姐兒:「不送些玩器來與你妹妹,這樣小器。」王夫人鳳姐兒等都笑回說:「他自己不要的。我們原送了來,他都退回去了。」薛姨媽也笑說:「他在家裡也不大弄這些東西的。」
賈母甚至有些生氣,因為當時有一個外人劉姥姥在場,看到寶釵把房間布置得如此寒磣,這讓一貫好面子的賈母情何以堪?傳出去別人會以為賈家人待親戚刻薄,按賈母的話說就是「小器」。
王夫人、鳳姐、薛姨媽趕忙跟賈母解釋,不是寶釵老實,也不是因為南京家裡的東西沒帶過來,更不是鳳姐對寶釵的怠慢才布置成這樣,而是因為寶釵骨子裡就是清心寡欲的性格。
寶玉掀簾一邁步進去,先就看見薛寶釵坐在炕上作針線,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
曹雪芹從寶玉眼中印證了寶釵是個樸實無華的人。話說你是什麼樣的性格,你的房間就是什麼樣的布置,樸實無華的人布置出了雪洞一般樸素的房間自然不足為怪。
那麼,寶釵真的是喜歡把房間布置得像雪洞一樣寒素麼?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薛寶釵曾經做過一首叫《臨江仙》的詞,她曾在詞中說過「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詞中「青雲」二字,是抒發自己是一個道德高尚有遠大志向和抱負的山中高士,暗示她想追求寧靜高遠的生活,希望能像高人志士一樣隱居人世,靜心修為。
要想成為真正的山中高士,就必須修身養性拋卻七情六慾,禿頭和尚為此告誡寶釵,說寶釵與生俱來就有熱毒,要讓她熾熱的體內冷下來,唯一辦法就是吃冷香丸。
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麼病根兒,也該趁早兒請個大夫來,好生開個方子,認真吃幾劑,一勢兒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紀倒作下個病根兒,也不是頑的。」寶釵聽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藥,為這病請大夫吃藥,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錢呢。憑你什麼名醫仙藥,從不見一點兒效。後來還虧了一個禿頭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症,因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甲戌側批:凡心偶熾,是以孽火齊攻。】幸而先天壯,還不相干。
冷香丸是禿頭僧人給寶釵用來治療其熱毒發作時的一劑良藥,寶釵熱毒發作時的典型症狀是哮喘發作,不停地咳嗽,但只要服下冷香丸,病情就能得到緩解。
冷香丸用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白梅花,外加黃柏和一包藥引五味藥配製而成,歷經春夏秋冬,集雨、露、冰、霜於一甌,釀製三年始成。其特點是:瑣碎、巧合、冷香。其名之所以曰「冷」是寓意以「冷」來壓下人的欲望之火熱毒,讓人克制欲望冷靜處世;「香」,則是因其以四種花製成,有花必具香,故名「冷香丸」。
寶釵「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其實這個熱毒指的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七情六慾。七情是指喜、怒、哀、懼、愛、惡、欲。而六欲則是指人之虛妄不切實際的想法。
用冷香丸治療「胎裡的熱毒」,指的就是用冷香丸來治療寶釵深淺不一的七情六慾,也就是說,用冷香丸來醫治寶釵思想、人格上的缺陷,使寶釵為人趨於完美。
禿頭和尚說寶釵與常人不同的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這裡脂硯齋批註道:凡心偶熾,是以孽火齊攻。意思是說,寶釵的這股熱毒不允許她有世俗的七情六慾,她必須四大皆空像隱士一樣修煉自己,方可平安過一生,否則熱毒就會發作,就會讓她生病不得安寧。
綜上所述,寶釵大觀園蘅蕪苑的房間之所以布置得像雪洞一般,是寶釵先天所帶的熱毒決定的,她必須在衣食住行上清心寡欲嚴格要求自己,否則就會凡心偶熾,孽火齊攻,繼而熱毒發作,一生不適。所以寶釵把房間布置得跟雪洞一樣,不是她願意那樣做,而是情非得已,她不得不這樣做!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紅樓夢120回通行本》
紅塵三千,不問風雨,只道本真。
【文/詩綠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