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陸主座教堂音樂會 ©Ultima
唐若甫 文/攝
長久以來我一直覺得作為宗教場所的教堂裡演出的音樂一定是宗教音樂,由唱詩班和管風琴師組成的陣容引領大家演唱。後來隨著周遊列國,參加大量音樂節,聽了諸多音樂會後發現,西方的教堂有些甚至已經褪去了宗教的光環而融入到城市文化生活。作為文化會客廳的教堂煥發出勃勃生機。
教堂辦起節日盛會
巴洛克時代及之前,西方對宗教音樂和世俗音樂的嚴格分類也意味著在教堂裡可以演出的必然是遵照某種程序、為某類儀式服務的音樂。後來隨著宗教改革深入和音樂界限模糊,教堂不再是單一類型音樂的駐地。
得益於大部分教堂的石質或木質建構,還有縱闊的空間和高聳的屋頂,擁有的華麗建聲效果的教堂不失為除了專業音樂廳之外絕佳的音樂會舉辦場地。單聲道及早期立體聲年代的不少古典音樂唱片均是在教堂錄製而成。時至今日,挪威發燒唱片廠牌2L的大量錄音依舊在教堂完成,足見作為美聲寶地的教堂的魅力。
冬季的勒羅斯
我與教堂裡的音樂會結緣於挪威。一年冬季,我來到挪威北部城市勒羅斯,那裡每年3月都會舉辦冬季室內樂音樂節。之所以選在3月舉辦,是因為那時已過極寒,不再天寒地凍,風和日麗,日常零下10度左右。勒羅斯是一座人口不足四千的小鎮,1980年被列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因為小鎮保留了過去300多年來的礦業原始風貌,深棕色的木屋沿街而立,白雪皚皚,就像一座中世紀古城。冬季的勒羅斯就像童話世界裡聖誕老人的故鄉,冰雪堆到人高。鎮中心的礦工教堂是冬季音樂節不少演出的舉辦地。初來乍到時,我以慣性思維詢問音樂會主辦方教堂裡能容納多少聽眾,主辦方代表打量了一下我,回答道:「以你的身材,大概能坐800人。再胖點的話,就只能坐600人。」座位數不確定,是因為教堂裡的長條椅並不標座位號,能坐多少人完全取決於聽眾的胖瘦。主辦方詼諧但實誠的回答一下子顛覆了我對音樂廳的概念,也讓教堂音樂會第一次進入我的視野。
2016年6月,西蒙·拉特攜挪威小提琴家維爾德·弗朗在這座勒羅斯最高的建築——礦工教堂內上演了一年一度的柏林愛樂樂團歐洲聖城音樂會並有電視直播(點擊頁末閱讀原文可觀看音樂會視頻)。指揮家把礦工教堂譽為「上天恩賜給音樂的禮物」。
「還俗」的教堂
作曲家杜韻(左三)在雅各布文化教堂舉辦的音樂會前進行導賞 © KLASSIKOM
在挪威,有些教堂甚至「還俗」專門用作文藝表演。2019年,我在奧斯陸觀摩終極音樂節(Ultima),這是北歐乃至世界聞名的當代音樂盛會。曾獲普利茲音樂獎的作曲家杜韻便在城北的雅各布文化教堂演出自己關於歐洲中東移民潮的多媒體作品。
雅各布文化教堂就是一處「還俗」的教堂,現今已不再作為宗教場所使用。這座教堂原名聖詹姆斯教堂,建於1880年,一直使用到1985年。整體維護和整修後的教堂於2000年開幕,由一家文化公司向教堂的業主挪威教會長期租賃作為演出場所。如今能容納600名觀眾的雅各布文化教堂除了是終極音樂節的演出場地,也舉辦戲劇和舞蹈演出,地下室則開辦展覽和陳列。
挪威的教堂裡不僅能欣賞到前衛激進的現代音樂,也可以聽到宏大編制的管弦樂。作為去年終極音樂節的閉幕式,奧斯陸愛樂樂團在位於奧斯陸市中心的主座教堂以一場高規格的音樂會獻上大軸。克裡斯蒂安·艾肯除了指揮自己創作的《夏空》之外,還呈現了莉莉·布朗熱《悲傷的夜晚》。下半場,艾肯指揮了梅西安的《耶穌升天》,用意深邃,飽含情感的音樂與富麗堂皇的教堂內飾相得益彰,帶給人意猶未盡的視聽體驗。
音樂之都的教堂
奧地利是海頓、舒伯特、布魯克納和莫扎特的故土,奧地利首都維也納是貝多芬、拉赫瑪尼諾夫和維瓦爾第的第二故鄉,城中遍地都是作曲大師留下的足跡。為了紀念作曲先賢,也是為了展示地標建築,維也納每年舉辦有音樂馬拉松教堂長夜(Langen Nacht der Kirchen),一般為5月底到6月初的某一天,從傍晚五點半至子夜時分,長達6個多小時的音樂同時在維也納的40餘處景點展開。厚達250頁、免費領取的小冊子會在地圖上標出每一處景點的方位和搭配進行的音樂活動的舉辦時間。今年的教堂長夜原本計劃於6月5日舉辦,但由於奧地利政府對人群聚集的限制而不得不取消。2021年的教堂長夜將於5月28舉行,所有活動都可免費參加,重頭戲的演出一般會晚上十點在聖奧古斯丁教堂舉辦。
聖奧古斯丁教堂
聖奧古斯丁教堂對遊客的重要性可能遠在有著金燦燦尖頂和屋頂的史蒂芬教堂之下,但教堂卻擁有非凡的音樂傳統。人人皆知奧地利指揮家弗朗茨·維爾瑟-莫斯特是維也納國立歌劇院前音樂總監與現任克利夫蘭管弦樂團總監,但少為人知的是2008年起他也是聖奧古斯丁教堂的樂隊長,每年會在教堂指揮一場彌撒音樂會。
在莫斯特看來,維也納豐饒的音樂傳統與宗教密不可分。諸如莫扎特《安魂曲》、舒伯特《德意志彌撒》和海頓《瑪麗亞策爾彌撒》均是在維也納完成的。擔任教堂樂隊長也是向維也納的宗教音樂傳統致敬之舉。
即使在普通的周日上午,遊客閒步漫遊在維也納城中,也會聽到教堂裡傳來的童聲飄飄。皇宮禮拜堂裡定期演出的有維也納童聲合唱團,各大教堂都有自己的唱詩班和管風琴師,他們會演出舒伯特等奧地利作曲家應景的宗教作品,有時也會有賦格等世俗音樂。早早進入教堂的話可以坐在長條椅上欣賞這些演出,晚去的話只能站在門口過道處駐足觀摩。聖奧古斯丁教堂每周日上午11點至12點半都會有免費音樂會,如果能在10點前趕到的話就能佔得坐席。
史蒂芬教堂
然而沒有什麼教堂可以與擁有維也納最高尖頂的史蒂芬教堂相提並論。作為維也納主教教堂,史蒂芬教堂見證了音樂史上舉足輕重的篇章。1760年,約瑟夫·海頓便是在這裡與瑪利亞·凱勒成親,1782年莫扎特在這裡迎娶康斯坦茨·韋伯。1741年客死他鄉的義大利作曲家維瓦爾第在這裡舉行葬禮,1791年莫扎特的葬禮在教堂裡的聖十字架禮拜堂舉辦。
在另一座音樂之都德國柏林,樂迷可以目睹一座見證當代音樂進程的著名教堂。位於柏林西南郊達倫,外觀樸素的耶穌基督教堂並沒有悠久的歷史、叫座的演出和華麗的外牆,但柏林愛樂樂團歷史上的兩次總監選舉都是在這座教堂秘密進行的。這緣於教堂優異的建聲效果,吸引到樂團與富特文格勒、伯姆、福裡柴、卡拉揚、巴比羅利、阿巴多、巴倫博伊姆及約夫姆等指揮名家前來錄音。基於這份獨特的淵源,1999年113名柏林愛樂樂團的樂師在這裡選出了阿巴多的繼任者拉特,2015年他們又故地重遊,在這裡艱難選出了拉特的繼任者別特連科。
無心插柳覓妙音
韓國曹溪寺(唐若甫/攝)
音樂節以外的教堂音樂會有著不確定性,恰恰是事先所作的旅遊攻略無法覆蓋到的。由此徒步城市周遭裡外,偶遇教堂裡的音樂會往往會因無心插柳柳成蔭而妙趣橫生。帶著這份欣喜,我在韓國和日本的佛寺亦尋得妙音。
一年盛夏,我在首爾光化門附近沿著清溪川閒逛,汗流浹背地向北行進時突然被傳來的陣陣佛教音樂所吸引,走近一看是曹溪寺。曹溪寺是韓國佛教禪宗的重要寺廟,裡面染布遮陽,佛塔林立,蓮花盛開,香菸嫋嫋,我便模仿信徒們脫下鞋進入廟堂,頓時倍感涼爽。
當天上午大概正逢道場,僧人的念誦佛經和聲飽滿,陣陣鼓缶擊打韻律十足,全然像西方音樂的彌撒那樣扣人心弦。我就在寺廟四周拾階而坐,吹著涼風聽著和樂,暫且忘卻夏日的炎熱,任憑自己迷失在悠揚的旋律裡直到中午時分。對於嚮往這裡音樂氛圍和蓮花漫池的景致的人們,曹溪寺有住寺服務,住客可以欣賞獨特的燈火景觀,還有樂匠演奏音樂。
我在日本東京也收穫了偶遇的驚喜。一年仲夏,我搭乘都營大江戶線地鐵探訪已經搬離的築地海鮮市場,除了幾戶駐留的海鮮食肆以外,整座市場早已人去樓空,門可羅雀。無聊之時,我逛到一座充滿印度建築風格的佛寺,那便是築地本願寺。進入寺廟,一組管風琴映入眼帘。管風琴是大多數教堂的必備,為何在佛寺中會有管風琴?我的心中頓時飛過無數個大大的問號。
築地本願寺的管風琴(唐若甫/攝)
稍作了解後得知,這架管風琴是40多年前為求普及佛教音樂而由人捐贈給築地本願寺的。據抹茶旅遊網介紹,管風琴由西德的沃克公司定製,共有2000根音管組成。左右兩束音管的高低排列模仿6座山,分別表示南、無、阿、彌、陀、佛6個字,兩邊分別露出的48根音管是表達淨土真宗中心經書裡的四十八願。
每個月最後一個周五的12點到下午1點,寺廟會舉辦法會兼管風琴音樂會,邀請管風琴師搭配歌唱家演出約半小時,無疑是一覽這臺絕無僅有的佛寺管風琴真容的惟一機會。
不管是在教堂還是佛寺,只要做個有心人,都能欣賞到高質量的音樂會。也許,音樂也是一門信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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