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衛巍
柯洛倮姆，沉醉在韭花香裡的彝族小鎮，讓我帶著無窮的悠思繾綣入夢。它字面的含義也許就是一個赫章縣的地名，但它卻潛藏著神秘的古夜郎。
阿西裡西，一首從歷史的塵埃中流傳至今的彝族民歌，時空交錯，生活在貴州省畢節赫章的彝、苗、漢族等民族的風俗互相融合滲透，所有民族都喜愛這支曲子，於是樂曲成了大家不用翻譯的共同語言，人人都聽得懂，人人都愛意纏綿。踩著阿西裡西的鼓點，赫章像一幅生動無比的水墨長卷，在遠遠近近的人心中徐徐展開。
天風流年裡的夜郎，寂寞地走過漫長的歲月，只留下渺遠地一個背影，而且似乎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很想追尋他的腳步，看看他的面容。然而，天風浩蕩，時光飛逝，我只能在雜亂的史書堆裡尋覓，從眾說紛紜中，小心發現古夜郎國的蛛絲馬跡，而一句「夜郎自大」的成語，讓我的思緒也無邊無際，是那麼一天，我的腳步移向雲遮霧障的貴州赫章。
高舉火把，跳一曲阿西裡西，色彩斑斕的情懷被咚咚的鼓點點燃，赫章廣袤的山川原野奔放出無比壯闊的生命，讓人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旋律暖流裡撫今追昔。神秘而又明晰的古老夜郎國輪廓，從歷史的迷霧中變焦一樣的出現在心靈，波瀾壯闊，若隱若現，讓我這樣的外來旅人激情燃燒，那鼓點就成了聲聲呼喚。
樂曲舒緩的序曲中，我首先看到的是美麗的高原上的大草原。時令已是中秋，高原上數千畝壯觀的野韭菜坪，世界上面積最大的瀰漫韭香花帶，浩蕩綿延在群山峻岭。韭菜坪隆起在赫章，是虎踞龍盤的兩座山峰，因山腰生長成片野韭菜得名，它是貴州最高峰，素有「貴州屋脊」之稱。中秋的山風吹開了紅紅的韭菜花，那世界獨一無二的花種引導我登上山頂，片片紅香沁入心脾，我深信這是遠離現代文明的彝族山寨的味道。
雲霧繚繞，似乎伸手可以捧起雲彩。風在吹拂，豔麗的韭菜花香和彝家米酒的香甜夾雜在雲隙裡，那綿綿的雲朵似乎微醉在香風裡，沉迷在情意綿綿的彝歌裡。
磅礴的烏蒙山氣勢恢弘，環山而居的彝族同胞們牧養的牛羊，懶散地在山區草地上遊走，他們的家園星羅棋布散居山麓，由於地域偏遠，很少受現代文明的濡染，特色純淨。連冉冉升起在彝家人屋頂的炊煙也散發著遠古的青草味道。
「阿西裡西。阿西裡西。」雲天裡迴蕩著赫章人熱情的呼喚。
我馬不停蹄來到柯洛倮姆的鄉土，飛塵揚沙的黃土儘管沉默不語，卻顯露出蒼茫的王者之氣。你看吧，可樂河、麻腮河於壩中交匯向東流去，壩子四周系緩坡丘陵，其外群山拱衛。真是一個人類宜居小城，難怪彝族先民統領的夜郎人會選擇這裡生息繁衍。儼然一座人傑地靈的小城。
一到山頂，當地宣傳部、文聯的幹部們就津津樂道起來，指著眼前的一塊籃球場大的環形山地說，這裡曾是彝王練兵的場地。還真像，有摔跤、論劍的平壩，有騎馬、射箭的草灘。耳邊竟傳來叮叮噹噹的兵刃相擊的清脆嘹亮。
山頭長風勁吹處，當然是彝王點將臺了。
威武的彝王，面容冷峻，沒有一點笑臉，站立如磐石，披風飄飄，眼望著腳下密密麻麻的兵士，開始了點兵點將，儼然是一次烽火狼煙下的出徵宣言。由此可見，這裡，是夜郎古國鼎盛時期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赫章可樂是西漢王朝統治「西南夷」的大本營。
那麼強盛的夜郎，當然應該自大一點！
這自大來之不易。
當年彝族先民遷徙徵途是何等悲壯。一陣震顫天宇的歌吟傳來，在一塊壩子草地上，一群彝族同胞正跳著「撮泰吉」。在彝語中，「撮」意為人或鬼，「泰」意為變化，「吉」意為玩耍遊戲，「撮泰吉」反映的是變成鬼神的祖先當初遷徙、墾荒的艱難場面。後人們很希望祖先的威靈來保佑後裔和驅逐邪魔瘟疫。因此，我很贊成把「撮泰吉」理解為「請變成鬼神的老祖宗來保佑後裔的遊戲」。
我被鼓點吸引，擠進人群。表演剛剛開始，土生土長的彝族表演者穿著黑衣，帶著面具，充滿神秘感；頭飾包纏成尖頂狀，行走為羅圈腿步態，一位仿佛活了一千多歲老人，白髮飄飄，手拿一根掛著野牛角的木棍，講著什麼，言語發音含混不清。演出的全過程相互只能以角色名稱呼，不叫真名，怕被鬼勾走靈魂。這很有意思。在場上跳來串去的黑牛是人扮演的，暴躁兇猛，人們便與之鬥爭，幾個回合，牛還活著，當然，歌舞反映的人與自然的鬥爭，是殘酷激烈的。好看得怕人，精彩的讓我心驚膽顫。
火把在燃燒，阿西裡西的旋律高亢著，響徹雲霄。已是深夜，赫章縣的苗族、回族、漢族以及來自國內外的遊客上萬人歡聚在興發鄉大韭菜坪，與彝族同胞共同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火把節」。彝族「火把節」彝語稱為「朵扔吉」，早在混沌初開的時候，彝族先民就高舉熊熊火把，消災驅魔，期盼豐收。多少年來，這支燃燒的火把照亮了一代又一代彝人，不忘初心，繼往開來，如今的「火把節」，依然豪放，依然多情，歌詞裡「大家一起鑽籬笆」，吸引了無數山外人走進阿西裡西，慷慨激昂的鼓點成了赫章的一張優秀名片；聲韻悠長的阿西裡西風情萬種，魅力誘人。依託浩瀚廣袤的野韭菜坪花海、天上石林、阿西裡西大草原、可樂國家考古遺址、夜郎國家森林等豐富的旅遊資源稟賦，赫章如鳳凰一樣在高天厚土託起的藍天上騰飛。
阿西裡西，阿西裡西……,歡樂的樂曲流淌在開滿韭菜花的山嶺，天上的雲彩醉迷在彝歌裡。
作者簡介 ：尹衛巍，筆名聲威，大學本科學歷，曾任貴州省083基地長洲無線電廠黨委宣傳部副部長、人事教育處副處長、長洲中學教導處副主任。現為貴州省都勻二中黨辦主任、中學高級教師。自1979年開始在省級報刊發表作品，著有散文集《人間蒼茫》，已由作家出版社公開出版。散文集《笛醉千山月》已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公開出版。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貴州省寫作學會會員，黔南州作家協會理事，都勻市作家協會理事，《東方散文》籤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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