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如此美麗的詩句出自哪裡,答案是,一個藏傳佛教的活佛倉央嘉措。
關於這個人,有人說他是活佛,有人說他是詩人,更有人因他的詩,而將其稱呼為人世間最美的情郎。
一句情郎道出了多少痴男怨女的情意,可這真是倉央嘉措所寫嗎?
作為一個身世成謎的人物,倉央嘉措在正史上的記載是不完整的。
所有的印象更多來自於民間流傳的傳說,還有文學作品的演繹。
那些傳唱許久,關於少年多情、青年苦戀、山盟海誓愛別離橋段,多來自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談。
這些閒談和傳言,最後成了標籤,讓倉央嘉措永遠活在人們心中,活在了後世無數人祭奠的筆墨間,也讓他活成了傳奇。
公元1683年,天降異象。
一個男嬰隨天意誕生於西藏門隅鄔堅林寺附近的一戶農家,隨後經歷過密宗傳襲,這個男嬰成了第五世達賴喇嘛羅桑嘉措的轉世靈童,並被嚴密保護起來。
兩年後的1685年,小小的倉央嘉措就離開家人,在本該父母膝下承歡的年紀,住在了措那宗。
從此開始了一段傳奇的人生,這傳奇的人生,最讓後世銘記的就是情詩。
可是在近百年歲月中,越來越多的學者,對倉央嘉措所著的情詩產生了懷疑,在他們看來,倉央嘉措所撰寫的並不是情詩,而是弘揚佛法的「道歌」。
按照倉央嘉措的身份,個人認為,這才應是歷史的真相。
那麼為何「道歌」會變成情詩?根源則在翻譯問題。
據考證,倉央嘉措的詩歌,最早的翻譯著作源自1930年出版的《第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情歌》,這本出版作品,共收錄了62節詩歌。
因作品被直接定義為「情歌」,由此才有了後世倉央嘉措所著皆為「情詩」的濫觴。
基於最開始作品的濫觴,後世許多翻譯家也再次基礎上不斷演繹,讓一個佛學家成了情種。
比如著名翻譯家劉希武,就在翻譯倉央嘉措的詩詞後,慨然寫道
「酣醉於文藝而視尊位如敝屣,其與南唐李煜何以異」
意指倉央嘉措為「情種」。另一位翻譯家曾緘也在翻譯完倉央嘉措詞句後,創作了一首《布達拉宮辭》,抒寫了「秘戲宮中樂事稠」之句,更進一步將倉央嘉措定位為一個痴情種。
經歷連續兩輪翻譯運動,還有無數詩詞流傳開之後的刻板印象。
倉央嘉措從一個佛學家變成了風流活佛。
可這真的是歷史上倉央嘉措該有的形象嗎?為何一個活佛撰寫的詩句中會有如何厚重的愛情色彩?
這個問題如要追溯根源,翻譯問題當屬首位。
比如倉央嘉措詩詞中著名的一句「不負如來不負卿」就是如此。
原本按照翻譯家于道泉的詮釋,意思應該是:「若要隨彼女心意,今生與佛法緣分斷絕了。若要往空寂的山嶺間去雲遊,就把彼女的心願違背了」
但後續的翻譯卻走歪了路,曾緘先生翻譯時,基於個人發揮,將詞句翻譯成了:「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以翻譯,就成了絕句,一句「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立馬將正兒八經的道歌,變成了情詩。
這算倉央嘉措的原意嗎?我看翻譯家的個人發揮更多。
除了這句廣為流傳的話語之外,在詩歌《十誡》中,翻譯引發的誤解也很多。
《十誡》屬倉央嘉措流行詩,今日最流行的版本是:「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這詩句一出,一看就是情詩一首。
可倉央嘉措真意如此嗎?
其實這句詩的願意,是詩人倉央嘉措感嘆自己因痴迷佛法,欲罷不能而已。
如果按照原意翻譯,相對精準的應該是:「第一最好不發現,免得不由迷上它。第二最好不諳習,免得以後受煎熬。」
由此可見,翻譯的主觀偏差,幾乎將倉央嘉措的原意給顛覆,一首訴說佛法高深精妙的詩句,最後成了情詩。
不得不佩服翻譯者們想像力之豐富,感情之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