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歷來以樂觀曠達的形象留存於後世讀者的心中,數不清的人以蘇軾為榜樣去笑對生活中的艱難挫折來試圖獲取一個別樣的人生。蘇軾的達觀自然是令人十分羨慕和欽佩,但是他的惆悵憂傷的作品亦不在少數。可以說蘇軾是一個矛盾體,他的內心深處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愁苦,但他總是試圖謀求超脫,通過頓悟消解愁苦的方式來傳達出對人生的積極的思考,儘管有時這種嘗試不能獲得成功。
他的這首《臨江仙》似乎就是這種矛盾的產物,以至於後世的讀者產生了不小的爭論。有人說這首詞展現了蘇軾在被貶時期的淡泊超脫,也有人說它是蘇軾無可奈何的消極情緒的流露,究竟哪一種說法才是正確的呢?我們不妨來看一下這首《臨江仙》一探究竟。
《 臨 江 仙 》
宋·蘇軾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夜色深沉,在東坡飲酒的蘇軾醉而復醒,醒又成醉,大約到三更了才東倒西歪一路歸來。家童等得太久已經鼾聲大作聽不到他的敲門聲,老蘇就這樣被擋在了門外。這家童可是厲害了,能讓咱們的名震千古的老蘇孤零零杵在門外無可奈何。老蘇也是個有情調之人,既然不能進家,索性倚杖聽江聲。
蘇軾此時身處貶所黃州,距離他來時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他望著悠悠江水,慨嘆身不由己宦海沉浮飄零天涯。他嚮往著什麼時候可以過著自己想過的的日子,清閒自在不受世俗的幹擾束縛。他幻想著不如就架上一葉扁舟,漂流江海了此一生。
按理來說,我想這首作品應該還是一種淡泊之情的體現,至少是嚮往這樣的生活,而不是悲觀消極對餘生失去希望的哀傷。想想此後年過六旬被貶惠州(今廣東惠陽),蘇軾尚能豪情滿懷地寫下「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的曠達之語,何況此時身處黃州的蘇軾還要更加年富力強心懷著對未來的期盼,他抒發的一定不是消極厭世的沉痛心緒。
當然了,對於文學作品,讀者的感知與體驗在一定程度上是自由的,伴隨著想像力的閱讀再創造允許人們在不明顯違背作品的前提下表達自己的心得與見解,主張此作是蘇軾消極情緒的體現的觀點,也不失為一種考量的角度。
蘇軾的詞有好多句子都有一種韻味無窮的畫面感,像之前文章中提到的那一句「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還有這一首中的「倚杖聽江聲」,我覺得這種句子才是最為精妙的所在。豪情之語也罷,惆悵之心也罷,有時候太過直露稍欠含蓄蘊藉之美,唯有這種平淡卻別有風味的句子才是巔峰妙語。千古詞壇,能夠擁有東坡,實在是一大幸事。
本次文章就寫至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