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世界盃中德國隊的失利讓很多球迷默默心碎一地的同時,也讓很多軍迷朋友調侃起了德國隊此番在莫斯科的表現和他們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遭遇驚人的相似:無論怎麼看都是必勝的陣容,最終卻難逃以失敗收場的命運。而說起兩次世界大戰中的德國,就有一個繞不開的名詞:施裡芬計劃。
施裡芬計劃制定的契機始於1890年德俄再保險條約的終結,特別是1894年俄國與法國結成軍事同盟。自普法戰爭後法國國內高漲的民族復仇情緒使得德國的處境岌岌可危,一旦和法國的戰爭爆發,德國將不得不面對兩線作戰的不利局面。而隨著普遍義務兵役制在歐洲各國的推行,德國在普法戰爭中對法國的軍事優勢已不復存在。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施裡芬在經過多次圖上作業、軍事演習以及總參謀部的分析研究後,最終於1905年提出了著名的「對法戰爭備忘錄」即後世有名的《施裡芬計劃》。
《施裡芬計劃》規定:德國全部作戰兵力對俄國戰線和法國戰線分配的比例為1:8。即開戰初以少數兵力,10個師和一些地方部隊,在東線藉助與奧匈軍隊遙相呼應,來和龐大的俄軍周旋,目的是在法國崩潰之前,把俄軍牽制在東普魯士邊境地區,於此同時,在西線集結大部兵力進攻法國。用於西線的全部兵力又分成左、右兩翼,分配的比例為1:7。在西線全部兵力的72個師中,53個師都分配在旋轉的右翼上,10個師作為旋轉的樞軸布置在面對凡爾登的中央地段,僅以9個師部署在240公裡長的法德邊境上,構成德軍左翼。很明顯,史裡芬要把左翼消弱到最低限度以使右翼達到最大的攻擊強度,即使法軍攻入洛林,將德軍左翼壓迫到萊茵河一線,也不能妨礙德軍右翼穿越比利時的迂迴進攻,而且法軍主力東進越深入,以後的危險也就越大,因而也就留下了誘敵深入的餘味。當德軍右翼迂迴成功,席捲整個法軍後方時,深入德國境內的法軍因遠離後方就更易崩潰。這好比一扇旋轉式門,越是用力推前面一扇門板,後面旋轉過來的另一扇門板打在背上的力量就越大。左翼的任務是牽製法德邊界上法軍主力的正面,如果頂不住,就後撤以引誘法軍向萊茵河深入,進入梅斯和孚日山脈之間的「口袋」,將其捆住。如果右翼得手法軍後撤,就緊咬不放,從正面協同聚殲法軍主力。
右翼的任務是繞過法德邊界上法軍主力的正面,向其側面實施戰略迂迴,從背後將法軍主力全部包圍。這是一個典型的「右肘彎擊」,整個右翼以梅斯——提翁維爾地區為軸心,向西南方向旋轉,橫掃比利時中央平原後,由法比邊界進入法國,其右翼右端在裡耳地區進入法境,史裡芬力求最大限度地向西展開,「讓右翼末梢袖拂海峽」。再沿瓦茲河流域南下,到達巴黎西邊,再折向東南,然後以寬正面向東挺進,以打擊整個法軍的背部,逼迫法軍向德國和瑞士邊境潰散,最終使整個法軍主力落入一個巨大的包圍網中加以毀滅。在這個巨型的輪轉運動展開時,為確保右翼兵力的絕對優勢,預定從左翼再抽出兩個軍來增強右翼,以保持最初強大的攻擊力(日益擴大的佔領區需不斷地從進攻部隊中抽兵駐守,會使攻擊力逐漸減弱)。
施裡芬計劃的要義就是在右翼集中強大的力量完成對法國的進攻,而左翼留下小部分兵力監視和牽制俄軍 ,完成了對法國的打擊後再揮師東進擊敗俄國。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沒錯,二戰中著名的「曼施坦因計劃」就是在施裡芬計劃的基礎之上修訂完善而來,思路一樣,打法也差不多,只不過相對於一戰,德軍的機動能力有了質的飛躍,而且由於一戰巨大的傷亡留下的陰影,二戰中的法國更加缺乏進攻精神,但即便這樣,德軍也只是勉強達到了施裡芬計劃中在36天至40天內結束戰役的預想。而在東線,二戰中經過兩個「五年計劃」改造的蘇聯相較於一戰中的沙俄,國力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德軍雖然初期取得了輝煌的戰果,但依舊沒能徹底摧毀蘇聯的戰爭潛力,在隨後的戰爭進程中遭受了慘重的失敗,以致最終走向了滅亡。
我們不妨設想,假設一戰中小毛奇沒有對施裡芬計劃擅作修改,德軍忠實執行了施裡芬計劃,德國是有可能完成對法國和俄國的全面勝利這一既定目標的。但是綜合當時的國際局勢分析,這一勝利的巔峰也是走向深淵的開端。施裡芬計劃深受老毛奇「坎尼戰」模式的影響,追求在一次決定性會戰中取得戰爭的全面勝利。這種想法更多的是基於施裡芬在制定對法戰爭備忘錄時的國際局勢以及普法戰爭和普奧戰爭的經驗。但我們必須指出的是,德國統一戰爭並未影響到英國的切身利益,因此英國的幹涉並不明顯,所以導致施裡芬對英國幹涉的可能估計不足。也或許是因為施裡芬認識到了與英國海軍實力上的巨大差異,所以在其制定的對法戰爭備忘錄中對英國的應對措施僅僅只是提出切斷英國同歐洲大陸的聯繫,而這一措施在拿破崙站戰爭中就已證明並非行之有效。
但施裡芬計劃一旦付諸實施,必然會引發英國對歐洲大陸的武力幹涉,且不說該計劃的實施粗暴地破壞比利時的中立,踐踏了國際法。史裡芬曾經想把右翼迂迴限制在法國境內,普法戰爭時的色當會戰,德軍的迂迴沒有超出法國境內。但史裡芬所處時代各國軍隊已急劇膨脹,用上百萬軍隊去包圍上百萬軍隊,240公裡長的法德邊境實在太狹窄,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所以史裡芬就打起了比利時的主意,因為在他看來,比利時的中立比起事關德意志帝國存亡的「時間差」的利用,根本不算回事兒。史裡芬剛開始擬定這一計劃時,只要求橫切穆斯河以東的比利時一個小角,以後隨著對計劃的不斷修改「小角」逐漸擴展成很大一片地區,這將在政治外交上承擔很大風險,事實上,比利時中立問題成了英國參戰的重要原因。更重要的是,一旦法國和俄國被擊敗,歐洲大陸的力量均勢就會被打破,一直積極幹預歐洲事務的英國是絕對不會坐視德國一家獨大。事實上,無論是普法戰爭中對普魯士的支持還是一戰和二戰中對德國的遏制甚至直接作戰,都是出於歐洲大陸勢力均衡的考慮,甚至二戰中為了遏制德國的擴張不惜放棄意識形態的分歧而與蘇聯結盟。而十九世紀末期開始崛起的美國也並未進入施裡芬的考慮範圍之內,雖然自南北戰爭之後美國的實力不斷提升,但在一戰之前,美國在歐洲國家眼裡都實在過於遙遠。然而在一戰中正是由於美國的介入,源源不斷的兵力和物資不斷補充幾乎崩潰的協約國陣營,德奧同盟國才最最終失敗,這些在施裡芬制定其備忘錄的時候都是難以預見的。
總的來說,施裡芬計劃是一個偉大的天才構想,但是它畢竟是延續自毛奇(當然是指天才老毛奇)時代的產物 ,施裡芬的構想更多的是基於德國統一戰爭那樣的區域局部戰爭為背景。他沒有預見到德國經歷的下一場戰爭是一場空前慘烈的世界大戰,戰爭的規模之大,波及的國家之多已經超出了他當時制定這一計劃的時的預想,正如因修改《施裡芬計劃》而被後世詬病不已的小毛奇在1906年所說的那樣:「那是一種民族戰爭,不是一次決定性會戰所能解決。必須經過喲長期苦戰把全部國力都耗盡,否則任何國家都不會屈服」。作為一個陸軍出身的總參謀長,施裡芬對制海權在戰爭中所起到的影響也並未有足夠的認識,在整個計劃中,對於從海上而來的威脅施裡芬從未做過考慮。
儘管有這些不足,也無法掩蓋住施裡芬計劃在世界戰爭史上燦爛的光輝,它是第一次探索如何在總體實力不佔優勢而又不得不兩線作戰的情況下取得勝利的一次大膽嘗試。它不是由一位領兵的將領,而是由一位學者型的軍事家制定出來,這些都為後世軍事科學的發展提供十分寶貴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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