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12日,廣州奧體中心體育場。
這裡正在進行著國足vs巴西的友誼賽。巴西隊派出了羅納爾多、裡瓦爾多等巨星領銜的主力陣容。最終,國足0-0逼平了出工不出力的對手。
這場比賽也是國足時任主教練阿里-漢上任後的首場比賽,用逼平強隊的成績開了個好頭。賽後,巴西隊右後衛卡福稱讚:「中國隊這麼踢,能進下屆世界盃。」
為了辦這場比賽,投資方一共花了超過1300萬人民幣。現場來了數萬名球迷,他們見證了中國隊和五星巴西的精彩對決。
但在場的觀眾,似乎都遺忘了正在發生的非典型性肺炎疫情。
聯賽4月停,7月才恢復就在這場比賽開戰前兩天,廣東省政府正式公布了「非典型性肺炎」這個名稱。這個時候,廣東已經因為此疫造成了5人死亡。
但當時官方的說法是:廣州市有千萬以上的人口,發病人數只有305人,按比例並不算多,市民到公眾場所進行正常的活動不會受到感染。那時候的媒體,也普遍報導疫情影響不大。所以,大家普遍沒有感受到疫情的嚴重性,甚至有些人還以為只是普通的流感。只有少部分人在進行搶購板藍根、醋之類的的無用舉動。
當年發生了讓人無奈的板藍根搶購潮
但從2月底直到3月份,事態逐漸控制不住了。
先是一位「超級傳播者」劉劍倫把疫情帶進了香港,他一個人就感染了20人。隨後,一些來華的外籍人士也染上了非典。但在當時,衛生部部長張文康說:疫情已經得到有效控制,戴不戴口罩都是安全的。他還隱瞞了北京市實際感染和死亡的病例數字。隨著疫情的繼續蔓延,真相逐步被披露。最終,張文康和時任北京市市長孟學農一起,被免去了職務。中國人逐步意識到,這是一場嚴峻的考驗。
之前觀看了中巴大戰的觀眾,也逐漸後怕了起來。中國足球在疫情的影響之下,也開啟了一個不太平的2003年。
4月9日,甲A聯賽完成了第六輪賽事。原定在本輪賽事過後,甲A會迎來一個月的休戰期。但疫情發展比大家預想的要嚴重得多。4月23日下午,國家體育總局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決定,推遲5月進行的國內體育比賽。
中國足協執行了這一決定,中國國青隊原定在香河基地的集訓計劃也被取消。更讓人頭疼的是,為了給雅典奧運會預選賽讓路,2003年的聯賽賽程本來就已經被分割成了四段。這次比賽再推遲,讓足協重新排賽程的難度進一步加大了。
中國足協的計劃,是確保甲A聯賽在2003年年內完成,不跨年。所以,當時有這麼一個計劃:6月8日的時候聯賽重新開戰,但採取零觀眾入場的形式。雖然這麼做會對各個俱樂部造成一定的經濟損失,但在大局之下,各俱樂部也都沒有意見。不過,6月的非典疫情雖然已經呈現出了逐步平息的態勢,足協還是不敢大意。最終足協決定,6月份繼續暫停聯賽,重新恢復的時間待定。在此期間,各俱樂部也心裡沒有底,足協接到了來自他們的許多問詢電話。
其實在5月底的時候,北京的非典病例已經沒有了新增記錄。6月15日,中國內地實現了非典確診病例、疑似病例、既往疑似轉確診病例數均為零的紀錄。人們的恐慌逐步消散,生活慢慢恢復。6月20日,小湯山醫院最後的18名非典患者出院。在形勢轉好的情況下,足協計劃重新恢復聯賽。最終定下的日期是:甲A聯賽7月2日恢復,甲B聯賽7月5日恢復。
其實在之前,有些俱樂部已經定好了自己的一系列熱身賽。比如申花,當時就計劃飛到歐洲去比賽,保持狀態。但足協的通知下來之後,他們紛紛取消了海外熱身計劃。
聯賽重啟了,但賽程被壓得十分緊湊。光是7月份一個月就進行了7輪聯賽,這對各支球隊來說都是新的體驗。直到11月30日,聯賽才落下帷幕。
不安的外援非典蔓延也讓在中國踢球的外援十分不安。在青島頤中效力的安德烈-加斯帕爾(他後來擔任了韓國大邱隊主教練)對巴西媒體說:「我別無選擇。但是我在訓練的時候打不起精神來。如果局勢失控而且我們不安全,我們就會放下一切回家。生活首先是第一位的。」
在青島隊,還有一位巴西後衛魯納。他也惶惶不安,和安德烈一樣,想要離開中國回家。魯納說:「我可以隨時買回巴西的機票。問題是我和俱樂部有合同,他們不想放我去逃避這件事。」
他們試圖向青島俱樂部解釋,說自己在巴西的時候會自己訓練,等疫情結束、聯賽重啟了再回來。但當時俱樂部並沒有同意他們的請求,要求所有人都必須一起訓練。而且由於疫情,他們的家人也沒辦法飛到中國來探望,他們和中國球員一樣,成為了「孤島」中的人。
安德烈-加斯帕爾,曾在青島隊踢球,後擔任大邱主帥
在四川,外援馬麥羅出門訓練或者去超市,都會始終戴著口罩保護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他說:「如果我得了這種病,甚至巴西也不會讓我回去了。」
而首都北京是非典病例最多的地方。北京國安隊把整支隊伍都隔離在訓練基地,包括4個巴西外援。外援馬古斯表示:「在這裡隔離感覺更安全。如果我必須留在北京市裡,很早之前我可能就走了。」
「坐牢」一般的國奧隊那一年,還有一支隊伍不得不提,就是沈祥福執教的國奧隊。他們本來在雲南紅塔基地集訓,但由於非典疫情,他們就像在「坐牢」一樣。
紅塔基地為了防疫,從4月底開始就高度戒備,配備了測溫儀。為了防止國奧隊和外部人員接觸,基地還拉起了鐵絲網。
那個時候,因為聯賽停了,球迷沒有球看,憋得難受,覺得來基地看看教學比賽也挺好。加上沈祥福的國奧隊有著「超白金一代」的綽號,人氣很高,大家都想來圍觀一下這些希望之星。紅塔基地只好規定:要進基地,必須測量體溫。而且如果不是基地工作人員,正門是不讓進的,只能繞道而行。這樣一來,觀看訓練的球迷數目有所減少,同時也給報導訓練的媒體帶來了一定難度。有媒體人甚至問周圍人借了梯子,爬在上面遠望國奧的訓練。
5月3日,國奧隊和雲南紅塔在基地裡打了一場教學賽,現場來了部分觀眾。他們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上了看臺,比賽進行中,還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到看臺上噴灑消毒藥物。不過,當時昆明還沒有發現非典病例,隊員們其實沒那麼緊張。讓他們真正感到不適的,是超長時間的集訓。直到中國足協通知聯賽恢復的時間以後,他們才回到各自的俱樂部備戰。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經歷了3個月的封閉集訓。
這3個月如同關禁閉一般的集訓,讓國奧隊心浮氣躁,士氣大跌。到後來,他們幾乎每天都在盼望著自己能被「放出去」,一天都不想多待。訓練內容上,強度其實並不大。但大家即使被放出去了也沒有比賽打,而且又受到疫情影響,集中訓練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當時國奧隊員來報到的時候,隊裡特別規定不允許帶手提電腦。隊員們無法上網,也打不了遊戲,只能在房間裡看看電視,打打牌,然後到紅塔體育中心打打撞球。隊員在這種長期集訓的環境中看不到頭,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
本來,此次集訓是為奧預賽做準備的。奧預賽就在眼前,大家都憋著一股勁。但比賽因為疫情被推遲到9月,大家心氣就散了,訓練也提不起勁頭。
2003年整年,國奧隊的封閉集訓一共大概120天時間,其中連續不間斷的有67天,創下了一個紀錄。在這67天的時間裡,隊伍只是利用一個下午的時間集體進城理了個發,花了3個小時,其餘時間全程封閉。
當然,這支國奧後來在奧預賽裡也沒有獲得好成績,折戟雅典奧運會預選賽。
遲到4年的女足世界盃,如期而來的銀河戰艦中國本來已經獲得了2003年女足世界盃的主辦權。這項比賽原定於9月23日至10月11日在上海、武漢、成都、杭州舉行。但由於非典的爆發,國際足聯和世界衛生組織研究,要把該賽事易地舉行。當時的候選有: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
因為美國有1999年主辦女足世界盃的經驗,所以最終由他們接過了本屆比賽的主辦權。為了補償中國,國際足聯還宣布,2007年女足世界盃將指定給中國主辦,而且國際足聯還會向中國方面的組委會支付100萬美元,用來補償賽事準備的相關費用。因此,本來應該在2003年來到中國的女足世界盃,被推遲了4年。
2003女足世界盃移師美國
女足世界盃也不是唯一因為非典而受到影響的國際賽事。2003年的女子冰球世錦賽本來定在北京舉行,因為非典疫情被取消。2003年的世界女排大獎賽原定是在亞洲舉辦,但由於疫情,該賽事全程被改在了義大利進行——不過,中國女排在那一年第一次拿到了世界女排大獎賽的冠軍。
有些賽事起了變化,也有的賽事依然按計劃進行。2003年7月,皇馬開啟了他們的中國行。雖然中國剛剛從非典疫情中「解脫」,誰也不能保證7月就是完全沒問題的。但皇馬這家俱樂部,除了要在競技層面取得成功以外,還要著力於打造自己的全球影響力。疫情的隱患,不能阻擋「銀河戰艦」來華的步伐。
那個時候的皇馬幾乎聚集了世界上人氣最高的球星:貝克漢姆、羅納爾多、齊達內、菲戈、勞爾、卡洛斯等人。他們的到來,讓中國球迷為之瘋狂。球迷們忘卻了剛剛過去的疫情威脅,在北京工體觀看了期待已久的商業比賽。
那個時候,對陣皇馬的中國隊被冠以「健力寶龍隊」的稱號,因此本場比賽被稱作「龍馬大戰」,比賽時間是2003年的8月2日。工體座無虛席,大家觀看了這場皇馬4-0獲勝的比賽。除了來到現場的球迷,CCTV1的本場比賽全國收視率達到了5.58% ,CCTV5則是6.98%。這場球還起到了一個關鍵作用——主辦方後來聲稱,這場比賽「使中國一掃非典陰霾,面貌一新」。
這場比賽對外展示了:中國人已經走出了疫情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