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 李巖 實習生 趙豐暉 王鈺博
在沒有燃氣經營許可證、管道沒有納入規劃、施工未履行許可審批的情況下，位於焦作市中站區的龍蟒佰利聯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蟒佰利聯)不顧取得特許經營權企業的核心利益、不顧及相關執法、監管，委託第三方公司強行持續施工，穿過廠區旁的大石河河底跨區域頂管鋪設燃氣管道，造成重大安全隱患，引發廣泛關注。
6月10日，此事經大河報·大河客戶端以《層層監管，管不住龍蟒佰利聯違規私建燃氣管道?》為題報導後，社會各界熱議不斷。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再次進行了調查走訪。針對後續執法、涉事雙方回應與駁斥以及社會主流共識，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再次進行了採訪。
●執法：住建局副局長帶隊，執法人員現場值守制止施工
在前期執法之後，焦作市城市管理局將對此次違規施工的執法手續已經移交至焦作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
▲施工現場已經部分焊接完好的管件
6月12日，就此事件，焦作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局長琚曉留接受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採訪時說，接到移交手續後，他們3天前已經趕到現場進行了執法，並要求龍蟒佰利聯方面停止施工。為了防止施工反彈，他們專門委派了一名買姓副局長現場帶隊值守，堅決杜絕違規施工持續。
▲據分析，龍蟒佰利聯此次建設，是想通過廠區過大石河，向對岸博愛一家企業的燃氣管道對接用氣。
●關注：惡意攻擊，疑似龍蟒佰利聯員工「自我洗白」
在現場違規施工被制止同時，龍蟒佰利聯方面似乎心有不甘。
6月11日，微信公眾號「鄭焦城際」發布了一篇文章《焦作市天然氣市場混戰，誰動了誰的奶酪?》，其背後隱現龍蟒佰利聯身影。
這篇作者為「零星曉雨」、洋洋灑灑數千言的文章，作者身份以「業內好事者」自居、措辭以與龍蟒佰利聯、中裕燃氣無關的局外人之口氣，對龍蟒佰利聯極盡辯護之詞，並對中裕燃氣、大河報及大河報記者進行肆意污衊、惡意攻擊。
▲微信公眾號「鄭焦城際」公布的業務聯繫電話對應的微信號，名為「龍佰曉聲」。
該文章說：近日，大河報客戶端報導焦作中裕燃氣公司舉報焦作市某龍頭企業違規建設管道一事引發熱議。根據報導，這條被懷疑為天然氣管道的管線，已經施工兩個月，期間中裕燃氣多次搬城管局等部門救場，但「管不住」，無奈中裕燃氣只好前往省安委會大堂加碼哭戲，並通過省大報搖旗吶喊，加深印象。
對大河報記者實地調查、多方核實、證據紮實的新聞報導，該文章說：根據筆者對該文的仔細閱讀，記者在寫文章時明顯帶著節奏。一是主觀和偏見色彩濃鬱，為一方代言打壓另一方;二是所謂的「調查」膚淺片面，流於道聽途說。雖然文中多處強調是龍頭企業相關人士有意迴避記者採訪。但記者在此情況下就單方面急不可耐的行文發布，顯然有悖於記者倫理，稍顯下作。「網絡打手」這張令人憎惡的真面目不揭自露。
該文章說：同時，作為業內好事者，筆者對背後「苦主」——中裕燃氣公司這次的「主動作為」表示驚訝。據悉，龍頭企業一家所用天然氣，佔到焦作市區用氣總量的一半以上。也就是說，市區所有居民用戶和其他工業企業用氣量加在一起，都沒有龍頭企業一家多。如此惡搞自己的土豪級顧客，真是不可思議。但反過來講，可能也正是怕失去龍頭企業這個超級客戶，才引起了中裕燃氣如此劇烈的反彈。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和談戀愛是一個道理。不過這在筆者看來，顯然是一次投鼠「忘」器的意氣之舉。而被中裕燃氣忘乎的，正是因氣急敗壞而再也無法 「隱於無形」的天然氣市場壟斷之手。」
對這種不顧及法律、事實，亂潑髒水的自媒體文章，大河報記者也進行了核實。
登記資料顯示，微信公眾號「鄭焦城際」帳號主體為個人，其在「城際名片」菜單公布的業務聯繫方式為13623911537。該手機號對應的微信帳號顯示，其機主為「龍佰曉聲」，與龍蟒佰利聯在焦作的簡略叫法「龍佰」，完全一致。
該微信公眾號與龍蟒佰利聯是否有關?微信公眾號的帳號主體是否龍蟒佰利聯員工?大河報記者致電該手機號，對方一直未接聽電話，對大河報記者發去的簡訊，也未予回復。
弔詭的是，就在大河報記者向該微信公眾號的業務聯繫電話發出正告簡訊之後，「鄭焦城際」公眾號已經將「城際名片」下的連結更改為城際微刊，不再顯示聯繫方式。
●回應：中裕燃氣沒有特許經營權?
6月11日下午，龍蟒佰利聯通過焦作市中站區委宣傳部向大河報發來針對大河報報導《層層監管，管不住龍蟒佰利聯違規私建燃氣管道?》的情況說明。原文全文如下：
龍蟒佰利聯集團是一家致力於鈦、鋯產業鏈深度整合及新材料研發與製造的大型化工企業集團，深交所上市公司。
截至目前，集團在鈦產業領域擁有河南焦作，四川德陽、攀枝花，湖北襄陽及雲南楚雄等四省五地六大生產基地，在職員工超一萬人。主營產品鈦白粉產能超 100 萬噸/年，規模居亞洲第一，世界前三。2019 年集團實現營業收入 114.20億元，同比增長 8.20%;實現淨利潤 25.89 億元，同比增長13.29%;綜合納稅 13.21 億元。
2020 年 6 月 10 日，大河報：《層層監管，管不住龍蟒佰利聯私建燃氣管道?》，現將報導中的相關情況整理說明如下：
一、龍佰集團的「天然氣分布式能源項目」配套建設的「輸氣管道」工程，現已停止施工。
二、關於「中裕燃氣是焦作市燃氣特許經營企業，於 2002年與焦作市政府籤訂了《燃氣特許經營協》」的情況說明：
1、2002 年 10 月 29 日，「焦作市人民政府」與「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籤訂《關於焦作市燃氣開發協議》，主體上，其實際籤訂人「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與註冊地在開曼群島的「中裕燃氣控股有限公司」不是同一家公司，目前也無任何證據證明「中裕燃氣控股有限公司」這一外國公司與「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之間有什麼關係。焦作中裕燃氣公司偷梁換柱，因此該協議不適用中裕燃氣。
2、焦作中裕燃氣公司實際辦理的《燃氣經營許可證》【文號(豫)201108010001G】是「普通經營權」，不是「特許經營權」;獲準的是「管道燃氣」的「普通」許可，即「以管道輸送方式向使用者提供燃氣」;屬於《行政許可法》第12 條第 1 項設定的「普通」類別，而非第 2 項設定的「特許」類別。因此，中裕燃氣沒有特許經營權。
3、在我國黨中央、國務院及各地方黨委、政府、部門，《反壟斷法》等法律、法規、規章、政策三令五申禁止壟斷、積極推進天然氣領域體制機制改革的大背景下，中裕燃氣公司繼續通過各種手段實施壟斷【詳見《反壟斷法》、《工商行政管理機關禁止壟斷協議行為的規定》、《工商行政管理機關制止濫用行政權力排除、限制競爭行為的規定》】，供氣價格明顯高於周邊供氣企業。特別是疫情期間，國家發改委早已要求各地執行低至 1.9 元/m的淡季價格，但中裕燃氣卻以種種理由，拒不執行。
三、2020 年 5 月 18 日，焦作市政府專門組織召開了「燃氣管道鋪設法律論證會」。與會的多數部門、領導和法律人士均表達了我市天然氣供應領域急需改革的願望。一致認為：1、中裕燃氣公司雖然有一定的特許經營權利，但特許經營不是獨佔經營，更不是壟斷經營;2、中裕燃氣公司沒有壟斷經營的權利;3、市政府為了維護公共利益和本市的經濟發展，建設公平的市場競爭，根據法律賦予的行政優益權，有權廢止、修改 18 年前與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之間籤訂的《2002 年燃氣協議》;有權規劃、批准、再引進其他企業、單位，參與本市的燃氣及管道的項目開發、建設、管理和市場競爭。
四、為了社會的發展和民生大計，我國積極推進天然氣領域體制機制改革，並早已出臺了一系列法律、法規、規章和政策，例如：《反壟斷法》、《國務院關於鼓勵和引導民間投資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國家發展改革委關於印發天然氣發展「十二五」規劃的通知》、《天然氣利用政策》等等。其中發改委《加快推進天然氣利用的意見》(發改能源【2017】1217 號)明確提出「儘量壓縮省內天然氣供應中間環節，減少供氣層級，有效降低各環節輸配費用」，「建立用戶自主選擇資源和供氣路徑的機制」，「簡化優化天然氣利用行政審批事項，消除行業性、地區性、經營性壁壘，促進公平競爭」等。推動天然氣市場化改革已為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駁斥：特許經營合法合理，「黑管網」必須停止施工是共識
6月12日，針對有關龍蟒佰利聯的回應，焦作中裕燃氣有限公司方面也向大河報發來了回應文章。原文全文如下：
一、龍佰集團的「天然氣分布式能源項目」配套建設的「輸氣管道」工程，現已停止施工。
龍蟒佰利的該說明存在以下錯誤：
1、龍蟒佰利擅自違法建設的不是「天然氣分布式能源項目」配套「輸氣管道」，該管道屬於違反焦作市燃氣專項規劃、沒有任何審批手續的「黑管網」;
2、「天然氣分布式能源項目」配套「輸氣管道」已在焦作市燃氣規劃中予以規劃，焦作中裕正在進行該燃氣管道的施工建設，即將修建完成;
3、2020年5月18日焦作市人民政府再次召開法律論證會，要求龍蟒佰利立即停止「黑管網」的施工，但截至目前龍蟒佰利仍在進行違法施工，除穿越大石河管道部分外，還在沿河西側道路繼續向南施工，試圖造成既成事實。
二、龍蟒佰利關於焦作中裕燃氣特許經營權的合法性的質疑存在嚴重的法律常識認知錯誤：
1、龍蟒佰利認為與焦作市人民政府籤署《關於焦作城市燃氣項目開發協議》的是「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與「中裕燃氣控股有限公司」不是同一家公司，焦作中裕公司存在偷梁換柱，該認知極其錯誤。事實是，焦作中裕的註冊、投資股東正是「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而「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系中裕燃氣控股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不存在任何偷換問題。
2、天然氣屬於易燃易爆危險品，涉及公共利益和公共安全，國家對管道燃氣項目實行特許經營和燃氣經營許可雙重許可制度，也即管道燃氣企業必須要同時取得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授予的「管道燃氣特許經營權」和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燃氣管理部門核發的「燃氣經營許可證」後方可從事管道燃氣項目的建設、經營。
焦作中裕取得焦作市燃氣項目特許經營權的授權文件是焦作市人民政府與中國城市燃氣建設投資有限公司籤署的《關於焦作城市燃氣項目開發協議》及焦作市人民政府於2002年12月下發的《焦作市人民政府關於焦作中燃城市燃氣發展有限公司擁有焦作市燃氣市場獨家開發經營權的通知》。焦作中裕取得的《燃氣經營許可證》系焦作市燃氣管理部門核發的經營許可，該證照核發的依據是國務院頒發的《城鎮燃氣管理條例》。即焦作中裕同時取得了特許經營權和燃氣經營許可，經營手續齊全、合法、有效。
3、特許經營制度與壟斷是完全不同的。
市政公用事業特許經營是指政府按照有關法律、法規規定，通過市場競爭機制選擇市政公用事業投資者或者經營者，明確其在一定期限和範圍內經營某項市政公用事業產品或者提供某項服務的制度。該制度是國家為了加快推進市政公用事業市場化，規範市政公用事業特許經營活動，加強市場監管，保障社會公共利益和公共安全，促進市政公用事業健康發展而以法律法規形式確立的制度。
我國《反壟斷法》規定的壟斷行為包括：(一)經營者達成壟斷協議;(二)經營者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三)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競爭效果的經營者集中。上述三種情況與特許經營毫無關聯，龍蟒佰利指責焦作中裕在焦作的經營屬於壟斷經營系缺乏法律常識的污衊。
4、焦作中裕定價標準合法合規，龍蟒佰利對焦作中裕售氣價格的指責毫無事實根據。
疫情期間發改委要求執行1.9元/方淡季價格是國家發改委要求中石油向城市燃氣企業執行的基準門站價格，而不是城市燃氣企業銷售給用戶的終端價格。城市燃氣企業接收中石油等上遊氣源單位管道天然氣後，要經過調壓、過濾、加臭、計量等一系列配氣工藝後，通過城市燃氣管網輸配到千家萬戶及工商業燃氣用戶，這個過程簡稱為燃氣輸配。燃氣輸配需要發生一定費用，簡稱「配氣成本」或「配氣價格」。正常情況下，天然氣終端銷售價格為：上遊採購氣價+配氣成本+供銷差率(損耗率)+合理利潤+稅金。
因城市燃氣特許經營的特殊性，發改委為控制城市燃氣企業終端銷售價格，一般由發改委根據上遊氣價及配氣成本核定終端銷售價格或制訂相關制度規範終端燃氣價格。河南省發改委、焦作市發改委制定相應的標準和印發了相關規範、核價辦法和控制文件，其中河南省標杆配氣價格為0.65元/方。
焦作中裕的天然氣氣源分別有：中石油、洛陽春澤、山西通豫煤層氣、晉煤天慶等管道天然氣以及部分LNG補充，天然氣氣價也比較複雜，僅中石油就有居民氣價、非居民政府指導價、非居民市場化價格和上海天然氣交易中心競拍價。其中居民氣價執行基準門站價格、非居民政府指導價一般較門站價有一定上浮，但上浮幅度不超過20%，非居民市場化價格和上海天然氣交易中心競拍價基本與市場LNG價格接近。其他氣源價格基本參照中石油非居民市場化價格。焦作中裕有限公司的氣源採購價格高於中石油基準門站價格，龍蟒佰利要求執行1.90元/方的門站價格是斷章取義。
焦作中裕嚴格執行焦作市發改委定價文件，接受市發改委、市價格成本調查監督局、市場監督管理局等政府職能部門的審核和監督，銷售給龍蟒佰利的天然氣價格一是符合發改委定價要求，二是為維護龍蟒佰利關係，實際執行價格遠低於發改委核定的價格標準。
焦作中裕不但承運焦作市天然氣安全穩定供應，而且還要承擔市區30多萬居民用戶的民生責任。民生供氣長期處於虧損狀態，需要通過工業用氣的盈餘來彌補民生用氣的虧空(交叉互補，行業現狀)。龍蟒佰利作為盈利大戶，希望也能多考慮中裕燃氣的民生責任。
三、龍蟒佰利關於焦作市人民政府召開的「燃氣管道鋪設法律論證會」得出結論的敘述是歪曲事實。
根據論證會現場發言紀要，會議最後達成的共識是：焦作中裕享有焦作市管轄區域內管道燃氣特許經營權;龍蟒佰利公司沒有燃氣經營權，無權從事燃氣項目建設經營;龍蟒佰利未批先建燃氣管道是違規行為，必須立即停止施工。
●聲音：「企業做再大，也不能肆意任性」
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注意到，在針對大河報的情況說明、向焦作市城管局等職能部門發出的匯報請示中，儘管是納稅大戶已經廣為人知，但龍蟒佰利聯均不惜文字提及自己的企業實力、員工數量、年產值、納稅數額等亮眼數字，讓人浮想聯翩。
▲龍蟒佰利聯廠區大門
在大河報焦作新聞頭條號報導後，數百名網友留言評論，其中不少共識。
「企業做再大，也應該守法經營，不能肆意任性，更不能挾企業實力而『逼宮』，這是一家企業的底線、格局，更是一家企業的基本商業道德。」一位不願具名的觀察人士說，近年來，龍蟒佰利聯企業規模確實做大了，但相比於其他很多大塊頭公司，醜聞不斷，在公眾心目中的印象並不友好，口碑也不夠高，值得龍蟒佰利聯反思。
上述人士表示，在當前的事態發展之下，龍佰必須停工，否則只會讓事態激化且複雜化。也只有在這樣的基礎上，相關各方通過友好、坦誠協商，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和途徑，「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問題也不是不能解決，姿態和態度很關鍵」。
對於此事的後續進展情況，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將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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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大河客戶端 編輯：張靜